年前几日,楚严突然叫楚婳这几天好好念书,说是已经同傅太傅说好了,要让楚婳去受考核,若是考核过了便亲自教导其作业。
楚婳是有点惊喜的。
楚严向来说话算话,她原本以为老爹会找个女先生或者中庸的夫子来教自己。
究竟这个时代并不提倡女子有过多的才学,将女子所学规模拘泥于《女诫》《列女传》之类。
没想到老爹并没有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自己!
楚婳谢谢的跑到书房里,缠着楚严夸奖了好一阵,又是推拿又是吹嘘的,拍马屁拍得他无比受用。
楚严见女儿这么崇敬自己,小胡子都兴奋的翘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娇娇可不要白费了为父的一番苦心呀!傅胜那老家伙可欠好说话,我可是每日下朝后就直奔傅家而去,好频频差点被人赶出来,一连十几日,他这才同意给你这个时机。”
楚婳灵巧的点颔首,手上不停地为他敲打着腿,道:“女儿已经将这些书都读完了,爹爹放心吧,定然不会让爹爹失望的!”
傅胜乃当今圣上之师,自天子登位以后便被封为太傅,如今尚未立储,当朝便只有傅胜一人能被称为太傅。
傅胜亦是台甫鼎鼎的傅山书院院长。
傅山书院自开办以来为朝廷输送了不少官员,每次科考名列前茅的不少都是自傅山书院而来,又有傅太傅这个名头在,想要进入傅山书院的人是数不胜数。
傅家并非权贵之家,傅胜亦不是先皇为当今圣上所点的师父,而是在其危难贫瘠之时帮扶一把的恩人,又在夺嫡中为其出谋划策、解答疑难之人。
天子视之胜师如父。
傅家视金钱如粪土,不惧强权,只为教书育人,傅山书院亦是如此。
对于天子来说,自然越发信任从傅山书院出来的学子。
许多权贵也想将人塞进傅山书院镀镀金,不惜花重金、施威压。奈何傅山书院油盐不进,只考究一条规则:考进来。
由此可见,楚严为了求傅胜能看看自家女儿,是花了多大的功夫。
今年的冬天较之往年更冷,有些地方的雪自入冬起就下个不停,怙恃官员上奏书反映此事,庙堂上下皆为此发愁。
天子看着奏书上所写的“牛畜冻死三万六千蹄”、“雪止,平地三尺余,人畜多冻死”、“飞雹交下,坏民居万余,死者千余人”等字眼,实在是脑袋疼。
去年部门地域就因为天灾而缺粮,引发了不小的饥荒问题。
正是如此,为了敛财,世家反而储粮了起来,再计划以重金卖出,大赚一笔。
天子一开始是呼吁各家族皆出一定的粮食,聚沙成塔以缓解眼下危机。虽说是量力而行,厥后竟然真的有世家只捐了一斗米的。
最后不得不由天子下旨,让各世家商户放粮,储粮抬价者以罪论处,这才缓和了局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过年就又遇到了严寒!
“陛下,傅太傅到了。”
太监尖锐的嗓音自门外传来,天子如释重负般开口:“请他进来。”
傅胜一袭青灰色棉麻布衣,两鬓花白,消瘦的身子却笔直如松,未见老态。
见其一进门,天子连忙自书案旁起身相迎,敬重道:“有劳恩师冒着大雪深夜来为朕解难。”
被天子这样抬举,傅胜亦无半分傲意,同样回了个礼,在天子之后落座。
待天子将奏书上的情况说明后,二人皆皱眉无言。
河北道片区多数地域皆遇上严寒灾害,其中不乏受冰雹之灾的。且河北道距离朔北较近,此次天灾横行,缺粮少水,恐怕朔北会乘隙有所行动。
“陛下,依臣看,当下的应急措施应当先跟上,只有安置好难民才气再考虑之后的修缮之事。”
傅胜先开口打破了缄默沉静。
天子闻言点了颔首,道:“朕已经命各地官员将难民迁至官府中暂且安置。只是数量太过多,多出来的人依旧只能住在自己房中,宁静问题很大。另有他们的口粮问题……”
他说着说着便哑了声。
傅胜伸手端起一盏茶喝了下去,屋中缄默沉静了许久。
世家不愿意捐粮,不久前为了解决粮患才强行让他们放粮,年关快要,若是现在又逼他们一次……
世家同差异意是一回事,会不会乘隙危害朝堂又是一回事。
穹朝依旧延续了两百多年,世家王侯权势过大,皇室几代少出能人,早已到了穷途末路。
若不是眼前这个天子力挽狂澜,十年前这个国家就该被朋分完了。
傅胜看着面前的天子,亦为其忧心起来。
但是这个天子还缺少些雷霆手段,又被各方势力威胁,没法对这些吸血虫下手。
这天下,不是天下人的天下,只留天子一人为民谋。
“调粮吧,从青州、毫州等地往受灾地调粮。需陛下亲点人马前去护送粮食,不行经手他人,直接送到黎民手中。先渡过眼前危机再说。”
这是眼下的应急之法,只能拆东墙补西墙。
天子只得颔首,问道:“恩师觉得谁是合适的人选?”
现朝廷多为世家,这些人把家族利益看得比国家要重要多了,不能让这些人加入此事,否则怕是只能有一成粮草送到灾民手上。
傅胜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后道:“臣觉着,这件事不如上太尉亲自去。”
不外是运输粮草,并不算大事,竟然要让楚严去?
天子心中觉得不妥,楚严若离开上京,这些世家怕是会摩拳擦掌起来。
正欲询问,傅胜已经开口解答。
“我本不接触政界,对当朝官员了解少之又少。楚太尉先前不知是作何计划,日日找来家中,死缠烂打的要臣教楚小姐学问。”
他本以为傅山书院的规则已经众人皆知了,遇上楚严这么个厚脸皮的,被缠的烦了险些就叫人把他丢出去了。没想到这楚严第二天又赖上来了。
傅胜将此事说给天子听,只见天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大笑开来,道:“他向来宠溺他那女儿,你若是不允许他照旧会继续来缠着你的。”
傅胜想起楚严无耻的模样,一阵恶寒,道:“楚太尉既不是勋贵,为人也颇为赤诚,此事让他去最是合适。臣允许他过几日考察楚小姐一番,陛下派他去接手此事,楚太尉亦不会有其他想法的。”
总归只是先允许考察,又未允许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