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车一路疾驰,日行万里夜八千,鸡鸣时分有轰隆声传来。
易云抬手推开车窗,清晨的风带着湿气和凉意,入眼一条近百丈宽的大江汹涌飞跃。
这即是沧澜江,横贯整个沧澜郡,孕育无数生命的同时也为沧澜郡带来了富厚的物产。
几人乘坐的青云车沿着官道一路驶入郡城,哪里早有一位锦袍密探在期待。
这是他们出发之前就传讯当地密探,不外没有说具体事由。
“这位是沧澜郡甲字牌西狼。”
寅虎为易云介绍,易云抱拳,“南梁郡,易云。”
西狼面容一整,抱拳回礼,他没想到来的是易云,他自然听过易云的名声,此时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莫不是自己这沧澜郡又有什么人被这煞星给盯上了。
不外很快他便释然,因为寅虎三言两语就解释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暗松一口气的同时西狼就有些犯愁。
“易大人,这些陈年旧案若是翻了,会被当地官府认为是一种挑衅,怕是……”
对于西狼的记挂易云自然明白,而且来时寅虎便提醒过他,所以此时他直言道:“无妨,劳烦西狼大人带我们去一趟郡尉衙门就行。”
既然要查案,自然是要去郡尉府的衙门。
西狼也不多劝,这是公务,没原理自己随口一说对方就打道回府,况且他也有自己的计划,这些年缉侦司随处受制,以李相为首的一众官员步步紧逼,认为天下太平,那么就应该把缉侦司脖颈上的绳子再紧一紧。
俗世的治理自然有官府费心,至于缉侦司,照旧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这也是为何各地缉侦司密探与当地衙门势如水火的一个原因。
说话间,西狼指引青云车去往郡尉衙门。
原本就狭窄的车厢内,因为多了一小我私家,就更显拥挤,易云不得反面樊小溪挤在一起。
感受着匕首的锋芒,他无奈摇头,懒得理会这个耳根微红的女子。
青云车还未进入郡尉府衙门,就有小吏快步奔去通报,不多时郡尉李用大步走出。
他身材高峻,眉心处一点殷红印记,双目中自有神华,显然是踏入了修行的修士,这一类人是国朝精英,因为值得培养,所以得以修行。
此时车上走下来五人,李用只认识西狼,这是驻守郡城的缉侦司甲字牌,两人自然打过交道。
一番介绍事后,李用不动声色静等对方说明来意。陌生的缉侦司密探,乘坐的是青云车,而且来的照旧斩杀过一郡郡守的易云。
种种迹象让李用把这一行人归为了麻烦,而且是很麻烦的那种。
果真,在易云说明来意后,李用皱眉拒绝,同样以需要刑部书令为由,不计划配合,不管是不是陈年旧案,既然结案那就不能翻,翻了就是劈面打脸,这是规则。
“刑部书令我也带了,李大人检验事后就请把案牍交出来吧。”
易云早有准备,直接拿出王璞给他开具的书令。
李用目光一凝,首先想到的是京都有人要找自己的麻烦,可面对刑部开具的书令,他也欠好再拒绝,只得付托手下去找案牍。
不多时手下抱来一捆案牍,说是一捆不外是数十页,上面纪录内容一共三起,都是按易云所说近几十年内沧澜郡幼童集中死亡的纪录。
易云一把接过,急遽扫过案牍,脸色阴沉下来,三起案件一共死了不到十五名幼童而且都已破案,这与他所设想的完全不符。
“李大人,确定只有这些?”
易云眯眼,认为李用是在搪塞自己,可是适才他并未发现李用与手下有过任何眼神体现。
“只有这些,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找。”
易云伸手,一旁的无眠立即递过他在蔡琼老家视察的详细纪录。
“李大人可以先看这一份视察纪录。”
李用不明所以伸手接过,一看之下瞬间面色数变,缉侦司的手段他自然清楚,这些纪录不行能作假。
同时也明白了对方为何会轰轰烈烈跑到沧澜郡来,竟然是为了太仓令蔡琼的案子。
如今蔡琼的案子早已传遍上层,李用作为高层官员自然也有耳闻,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自己治下的沧澜郡。
这下子李用有些不淡定了,这滩水有多深他同样明白,就连世间最尊贵的那颗明珠都被牵扯了进去,案件隐隐形成了国朝上层朱紫与皇族之间博弈。
虽然没人敢这么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是蔡琼案被马虎结案,那么上层官员自然人人自危,今日死个太仓令没人管,那么明日呢?谁能保证死的不是自己。
蔡琼的死就像烈焰,照出了上层圈子深藏在心底的不安与贪婪,也照亮了整个天元王朝的内部矛盾。
没人知道这把火最终会烧死谁,但李用知道,自己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完全无法抗拒,他是封疆大吏又如何,在那些朱紫眼中也不外是一枚随时可以被取代的棋子。
所以李用不想与之反抗,他是官员,他很清楚自己的屁股该坐在那一边。
如今虽然形式不明,但是在面对皇族的时候官员应该如何自处已经是一种默契。
李用在一瞬间想通了其中要害,不由得嘴里发苦,无奈之下只能坦言道:“易大人,类似这样的幼童集中死亡其实划归为疫病就能轻易解释,所以只会在各地县志中有纪录,而不会成为案件去视察的。”
每个怙恃官都不希望自己的治下泛起这类案件,但若是泛起了,那肯定会去视察,可当他们查无实证,又急于结案的时候就会把这类情况归为天灾疫病,这样一来自然就不存在行凶者,没有行凶者就不能列为刑事案件,最多在地方县志里一笔带过就是。
这样一来既不会影响自己的升迁考评,也能快速平息事端,算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这一刻易云感应一股深深的无奈充斥胸口。
他并非现在就要破案,只是想要证实一件事,证实蔡琼之子的死亡是不是跟他心中推测的一样。
易云转身便走,郡尉府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郡尉府没有纪录那么各地的县衙自然也不会有类似纪录,所以易云把目光锁定在了蔡琼的老家,希望从哪里的县志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青云车极速远去,出了郡城又一路飞驰直奔蔡琼老家。
一天后,浑水县的县衙前厅中,县令战战兢兢送上一摞厚厚的县志,无眠接事后就地翻阅,一本本县志在他手中快速翻阅,不到一个时辰,所有县志被他丢到一边。
“大人,县志中纪录浑水县近几十年来一共发生过四次疫病,每一次都导致数十名幼童死亡,时间间隔是每十年一次,同时属下还发现一个疑点,似乎每一次幼童死亡之前都有一名游方道人泛起,专门给孩子们免费治病,祈福。”
“行了,我知道了。”
一个浑水县就有这么多,那么放眼整个沧澜郡呢?
青云车在官道上飞驰,经过一整日的奔忙,此时天色已晚,天边有电光闪过,闷雷从万里之外滚来,密集的水滴从天空落下,险些连成一线。
车厢内易云降低开口,“蔡琼自杀不外是一个引子,他妻儿的死才是他真正的心魔所在,也是他想要揭开的真相。然而这个真相一个太仓令的命显然不够。”
“轰隆”
雷声再起。
雨,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