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道门百盟

　　天师府今世天师来到上清加入道门大会的消息，不久就传遍了整个上清。

　　险些所有人都知晓，有个顶着天师名头的年轻羽士，现在就在上清西客房处呆着。

　　费云将张妙之几人送到目的地后，立马朝着后殿跑去，在一处袇房门前，费云轻轻敲了敲。

　　“进来。”

　　屋内传来声音，唤道。

　　打开房门，屋内坐着个锦衣华服的道人，他的衣着比原本的道袍越发华美，看着似谦谦令郎般。现在他正捧着一卷道经寓目，见来人是费云，眉宇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道经。

　　“费师弟，何事来寻我？”

　　费云敬重的走到这人身边，耳语了几句。

　　见着他云淡风轻的面庞忽的发生了些许变化，

　　“哦？”

　　他轻咦道，“龙虎山天师府的新任天师？”

　　费云点颔首，神色显得义愤无比，“瑞照师兄，你说会不会是他假扮来咱上清捣乱的。”

　　茅瑞照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处远望。

　　他平静道：“你可仔细检查过礼贴？”

　　“自然检查过。”

　　“那多数是真的。”

　　“可是，不是说张元化已经死了吗？怎得又冒出位天师来。”

　　茅瑞照发出一声轻笑，他背负着双手，显得清闲自得，似乎基础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死了，自然是有徒弟的，那人多数是他的徒弟。”茅瑞照恰似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费云道：“叫张妙之，道号天通。”

　　“姓张啊~”他暗自颔首，接道，“那多数不是作假。”兀的他嗤笑了声，“天通？好大的口气。”

　　眼看面前站的笔直的自家师兄神情平淡，那双眼睛氤氲着蒙蒙微光，像是一把凌厉的剑，又像早起时睁不开的惺忪睡眼。总之，自己这消息，是全然没有让他提起几多兴趣。

　　他不由建议道：“师兄，你说要不要禀告掌门。”

　　茅瑞照摆摆手，坐回原位，再次拾起桌上的道经继续看了起来，“用不着，这等事，哪还轮获得你去禀告。我爹预计已经知晓了。”

　　“那......”

　　“不用管他，一个衰落的门派，哪怕是道门祖庭又如何。还真以为咱道门之人，都敬这位天师。他如果是这么想的，那可要大失所望了。”

　　茅瑞照打断了费云的话语，徐徐开口。

　　耸立在一旁的费云依然保持着聆听的姿势，直到茅瑞照让他离开，他才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这一进一出，不外短短盏茶的功夫，费云却似乎经历了许久。

　　“师兄照旧这样，都打上门了，也不管，哎——”他啧声摇头，有些失望的离开了此地。

　　屋内，茅瑞照的眼睛盯着手中的道经，忽的嘴角微勾，露出抹嘲弄，只听他呢喃作声。

　　“道门祖庭？希望失去这个唯一后，他不会太过伤心。”

　　........

　　如茅瑞照所说，这消息基础不需要等着费云去禀告。就有游走在上清各地卖力监察警戒的内门门生，将之带给了上清掌门。

　　现在，上清大殿中，坐着不少人，都是有来头的。

　　首位那身着紫衣道袍的中年人，长的极为高峻，目光如炬，面若猛虎。这人正是当今的上清派掌舵人，茅春一。他身下两侧则分列而坐着诸多门派魁首。

　　有清微派的涵虚道长，东华派的虚玄道长，净明派的紫薇道长，罗芸道观的莹蟾道长，雾隐山门的蓬丘道长，以及道门诸派皆在此列。

　　场间足足有上百人不止，来往端茶递水的上清派门生忙里忙外，不停闪现着身影。

　　“诸位，对于我这道门百盟之计，觉得如何。”茅春一说道，他的声音很大，在宽阔的大殿里还带着几声回响。

　　闻言，下列在坐的各派掌门皆是缄默沉静起来。

　　茅春一眼眸微凝，那双大眼只是稍稍凝神间，就带起股直逼神魂的压迫力。

　　倏然，这殿里就没有了私下里讨论的嘈杂之声。

　　茅春一望向就近的一名鹤发长须羽士问道。

　　“虚玄师弟，你可有什么想法？”

　　虚玄道长见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左右望了望，皆是触之即避。他长出口气，降低回道。

　　“对于天阳师兄你的提议，师弟我尚且还未想到什么不妥，只是如此慌忙马虎而定，只怕不仅无法到达团结一致的效果，反而会导致道门分崩离析。”

　　“是吗？”

　　茅春一淡淡的说了句，旋即目光逼人的望着虚玄，“既然虚玄师弟想不出什么不妥，怎得又会觉得我这提议会导致道门分崩离析？”

　　他自问道。

　　“这......”虚玄哑口无言，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只见上方高座的茅春一颇有些失望的摇头，示意虚玄坐下。

　　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那股子气势越发凶猛了些，让大殿内不少端茶倒水的门生都为之一震。

　　只听他高声道：“诸位道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话如雷霆炸响，又如青天白昼里的骤降暴雨。直指在座之人的心底，让人猝不及防又无法抵御。

　　他扫了一眼，蓦地间变得寂静的殿内，徐徐道。

　　“仙门已然选出天骄，号称今世乾元第一人。空门也寻到所谓的佛子，据闻那人空门六通已然掌握过半。儒门自不用多说，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决定。唯独我道门还在犹犹豫豫，畏首畏尾。”

　　“如何能成大器！”

　　他吼道。

　　“此乃大争之世，错过千年难不成还能再等千年？”

　　这话他是对着虚玄说的，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道脸上挂起层层愁云。

　　“道门百盟，可以说是咱们道门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三年后那场比试输了，我们至少还能报团取暖，不用担忧被佛道儒三门灭绝。”

　　“如此良策，何来慌忙马虎之说？又怎么会让道门分崩离析？”

　　他顿了顿，颇有些用心良苦的叹息道。

　　“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保全之法啊。”

　　话落。

　　殿内静若可闻，不知从何时起，那些游走的门生都消失了。此间只剩下诸位道门各派的掌门，听了茅春一的话陷入苦思当中。

　　当下，道门是有联系的。

　　所谓正一盟威，即是道门间的关系。

　　可直到神霄派叛出道门后，这正一盟威四个字越渐变得不靠谱。可叹，作为道门祖庭的天师府，却没有丝毫体现，任由神霄派离开。

　　而现如今，天师府早已落寞，听闻张元化也死了。

　　那个始终坚持着不低头的顽强天师也最终走到了无望的尽头。

　　天师不出，正一盟威虽然也就不复存在。

　　上清派想要重整道门，建设所谓的“道门百盟”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事谁也拦不住，茅春一当着面说出来，是在给他们面子。

　　但是，心头就是不想允许，有种说不出的苦在萦绕，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我同意天阳师兄的建议，建设道门百盟，共进退！”

　　见众人不做声响，有一道长起身喊道。

　　排头的几位侧目忘了已往，这人他们认得，正是距离上清不远的扶余道观的道长，具体名讳倒是不记得了。这扶余道观本是上清某一代门生所创，他现在第一个站出来响应，倒是不让人意外。

　　“好，师弟第一个响应，我上清自不会厚此薄彼。”

　　茅春一微笑回应。

　　有此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接连不停的响起应答的声音，让茅春一脸上笑容越盛。他微不行查的瞥了眼下方几人，坐列在前方的都是道门大派，也仅仅只有两个回应了他的招呼。

　　而像之前说话委婉的虚玄和净明派的紫薇，以及雾隐山门的蓬丘都默不作声。

　　这点让茅春一不怎么开心，隐隐蕴起微怒。

　　按理说，没了天师府，由上清来领导道门自是一件通情达理的事件。

　　可这几人深知，茅春一性格激进，从他上任后，便开始大刀斧凿的革新，连旁门术法也分列山门派系。可见他想要充实上清实力，已然不管掉臂。

　　他们对于上清作领袖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担忧茅春一这般心急，会把道门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今的道门已经经不起一次大浪了。

　　眼见允许的门派越来越多，几人也有些心急。

　　忽而，一道不适时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几人心头的遐思。

　　“天阳师兄，我道门天师还未到来，何须急着另立魁首。”这人样貌在在座中人算是年轻的，只有三十左右，可须长如帚看着甚是怪异。

　　这份少有的胆魄也是他敢直言的缘由。

　　闻之，茅春一那虎目似的面庞马上变得沉闷起来，他凝眉直视已往，好一会儿才沉声道。

　　“你不知道，张元化已经死了吗？”

　　这声带着怒气，出口刚刚察觉到差池，茅春一又道，“我元化师兄一生为了道门奔走，殚精竭虑，却早早离去。此乃道门之遗憾，不行轻易提起，扰人烦忧。”

　　长须道人闻言，默了些许，随即喊道。

　　“可我听闻天师后继有人，今世天师已出，何不请他来拿主意。”

　　茅春一闻言，瞬间蹙起眉头，他可是知道天师府的情况，张元化收过五个门生，在他死后，大多散去。

　　他还能传位给谁？

　　再一看这长须道人，他蓦地觉得有些眼熟。

　　这时，一名上清门生走到茅春一身旁耳语了几句。

　　只见他眉眼舒展，挥袍坐回主位，嬉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请今世天师，让他来拿主意吧。”

　　话落，

　　众人皆是惶然。

　　天师府，竟真的另有再传。

　　听茅春一的意思，他已经到上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