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失去爱人的刺痛让纪林时那段尘封的影象被唤起,如同当年一般,在嘈杂和喧闹的世界孤苦地紧紧拥着生命不停流逝的破碎身体。
南方难得一见的飘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阴雨退却,暖风掠面的初夏。
高中苦读的最后一个时节,在学校埋头写了一天的题,期待中最悦耳的铃声想起,纪林时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包,和同班关系较好的朋友一起有说有笑走到校门口,挥手离别被家长接走的朋友,站在校门口劈面的樟树下静静地期待着某个一起回家的人。
校门口的人流逐渐淘汰,最后只零零散散走出来几个,但纪林时习以为常,只是漫无目的地轻轻撵着脚底完好的樟树果实,唯一宁静时纷歧样的可能就是身旁不远处站着个一动不动的大叔,纪林时有轻微近视,再细微一点的心情就看不清楚了。
虽说大部门人纪林时都是看不清楚的,但这样就站在原地像个木桩一样的还真是稀奇。
第一次来接孩子吗?
又等了一会儿,门口泛起一抹修长的身影,纪林时笑着挥手。
“宿哥!”
宿淮看见纪林时,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被难题困住的急躁感也一扫而空,加速脚步走到她身边。
向平时一般抬手,摸了摸纪林时脑袋,“又让你等了这么久,走,哥请你吃小蛋糕。”
纪林时无语地打掉宿淮在她脑袋顶上作乱的手,佯装生气道:“弄乱我的发型,罪加一等,我要两个慕斯蛋糕!”
等到人后的喜悦和甜蜜充斥着纪林时的大脑,只是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现有的气氛。
“你是宿长青的儿子吗?”声音带着不明地哆嗦。
是适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大叔。
走近了,纪林时才看清他颓丧的面庞,眼下乌青一片,眼里红血丝看着眼神可怖,正死死地盯着宿淮,不由得心下一紧。
“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说得这小我私家。”宿淮将纪林时小心护在身后,拉开了和这个怪人的距离。
“你是,你是宿长青的儿子......你们很像。”这怪人说着竟然大幅度哆嗦了起来,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发红的眼眶蓄出了泪水,微微弓起的身体一步步朝着两人靠近。
宿淮拉起纪林时就跑,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怪人,路上闲散的三两小我私家看见人行道上疾驰的三人,惊呼着散开。
“快资助报警!”宿淮朝着周围的不知名的路人召唤。
纪林时感受到身后的人就像恶鬼一般一直追在身后,隐约能听见他嘴中话语。
“偿命……”
“家没了……”
“偿命……”
原本青春活力的高中生本不应该轻易的被追上,但身后恶鬼般的男人竟然拿着尖锐的刀,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挥舞的刀尖已经划到了宿淮的后背。
纪林时猛地抽回自己被宿淮攥在手里的手腕,狠狠地扑向面色凶狠的男人,连他手中的刀都不畏惧了。
“快跑,他要杀你!”
男人见扑过来一小我私家,手上的到下意识挥舞,尖锐的刀刃划过,纪林时痛苦地惨叫一声,捂着手臂上见骨的伤口,眼见着宿淮要停下来,也顾不上伤口了,紧紧抱着怪人的双腿,不让他前进分毫。
“跑啊!”纪林时朝着宿淮急切地怒喊道。
宿淮在被迫松开纪林时的手时就停了下来,看见那人凶狠地捶打着纪林时,手臂上全是鲜血,却照旧不愿撒手。
宿淮瞬间理智全无,冲了回去,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宿淮冲至跟前,刀也紧随着落下,扎进了宿淮的手臂,来不及抽出,人已经被宿淮扑倒在身下。
宿淮手臂上钻心的疼,刀在手臂里扭转着,让他一瞬间脱力,最后费尽全身的力气将纪林时推开。
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开始变得寂静,周围人群的惊呼和冷眼旁观,街道的杂乱,全然察觉不到,只能看见宿淮痛苦的神色,刀刃抽出,又扎进了宿淮的身体,一下又一下,纪林时看着全身染血,平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眸子慢慢暗沉下去。
“不……不要……”
“你跑啊……”
被打得瘫倒在地,纪林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俊逸少年离开她,连最后的哀嚎声都微乎其微。
疯了的男人推开宿淮的已经没了生气的身体,挥着刀在街上笑着,叫着。
“偿命!”
“都死!”
“把你们都杀死……”
“哈哈哈……”
男人疯了……
周围的人四散逃开,不敢靠近这血腥残忍的园地。
夜里的路灯打在血染的路面,昏黄的灯光映在倒地少年苍白的脸上,鲜血染红了纯白的校服,纪林时撑着一点点起身,看着宿淮破碎的身体,只顾着将少年紧紧抱在怀中,鲜血不停流出,怀中的身体早已没了生气,幸存的温度也开始流逝,纪林时妄图用自身的体温让怀中的少年重新鲜活起来,没了哭泣的念头,怀中人双目未闭,只当是还在和她对视,还在看着她。
“我们回家……”
“宿哥,我带你回家……”
纪林时感受眼前阵阵发黑,连宿淮的脸都看不清了。
“回家……”
警车的笛声徐徐泛起,周围被拉上了警戒线,纪林时最终抱着宿淮昏死已往,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
一场凶杀案急遽的有了结果。
宿淮未经抢救,早已身亡,纪林时失血过多,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才转醒,而罪魁罪魁——可真林被捕,查出精神病,丧失判断能力,最终不负刑事责任,由独子赔偿医疗用度。
纪林时知晓了结果,没有做出任何反映,没有意义了,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了。
纪林时的母亲照顾着自己的女儿,这几天让这个向来精致的女人看着苍老了许多,担忧纪林时的心理状况,醒来后就装作一幅没事人的样子,装作不知道所有事情的发生,摆明了不愿意接受现实。
可是纪林时怎么会骗得过自己呢,手臂上,身体上时不时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时刻提醒她,宿淮没了……这些痛不及其时宿淮所受的万分之一,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时刻告诉着纪林时,宿淮已经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杨沙收拾着餐盒,思虑再三,照旧开了口。
“警察视察清楚了,杀人的是长青之前的下属,因为私自挪用公司资金导致一个项目资金周转不外来被辞退。”
“他有个儿子,得了重病,需要钱,他的妻子在前不久癌症去世了,他……”杨沙收起心里泛起对这个犯罪者的同情。
“他儿子的病需要大笔的钱去治疗,他妻子也是,挪用公款也是这个原因,长青他作为一个商人,不管原因是什么,挪用公款就是错的,辞掉他是一定的,顾着他家里的情况没报警。”
“可是……”
“可是他却因为自己被辞退,没了生活来源,付不起他老婆和儿子的治疗费,失去老婆,儿子情况变得糟糕,因此走了极端,记恨上了长青叔是吗?”纪林时平静地诉说着自己对于这个事件的推测。
杨沙看她这冷静的样子,心下一阵绞痛。
“小时,你哭出来,妈妈求你,惆怅哭出来好欠好。”杨沙围绕着纪林时,埋头痛哭,纪林时张了张口,目光没有聚焦,精神飘远。
“他恨的又不是宿淮,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把刀尖瞄准她的宿哥……
许多事其实不是想不通,而是不敢去面对。
宿淮下葬的那天,阳灼烁媚,一如他生前那样,辉煌光耀得耀人,可是纪林时多想来一场大雨,一如她现在的心情,那小小的一盒骨灰被封存,这一刻她才真正的从自我的世界里重新回过神来。
“回家,我带你回家。”
纪林时隐藏了几天的泪最终决堤,发狂般扑向那块酷寒的石碑。
“你还欠我两块蛋糕,你忘记了吗。”
“出来,我们去买小蛋糕!”
纪林时哭着吼叫。
身体被身旁的怙恃拉起,纪林时挣扎着不愿离去,嘴中不停发出不成章法的话语。
“回家!”
“你出来啊!我带你回家!”
“宿淮!”
“啊……!”最后所有的哭嚎只剩下无助的悲鸣。
一场荒唐至极的凶案,成了校门口人人自危的恐慌,成了别人口中栩栩如生的闹剧,纪林时已经不在乎那些带着恻隐的目光,每天似乎在好好生活,宿淮拼了命护下的,就算再了无生趣也依旧要精彩的过着,可是,独自一人时所有的苦楚都被无限放大。
最后一个学期,纪林时没有转学,这里有她和宿淮之间的回忆,这里有他生活过的痕迹。
她考上了当初两人约定好的学校,两小我私家的约定,一小我私家的独自赴约,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遗憾……
最后她是怎么死的呢?怎么把这条承载着两小我私家的命弄丢了。
研究生结业后,纪林时做了老师,面试上了当年的高中,搬在了学校不远的小区,不高不低的小区,年轻的女性老师在上班的第一天晚上回家,被两个恶徒盯上,入室抢劫,冲撞之下,纪林时被他们打死了。
就这样她又成了陌生人口中的谈资,两场笑话的主角,两条无辜的生命,被三个歹恶的凶手湮灭。
真可怜啊,在世被人同情,死了还要被同情,想要圆满怎么就这么难呢……
纵然现在有了第二次的时机,她照旧没有抓住,又让宿淮在她怀中甜睡已往。
一具比那年还要酷寒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