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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燕有语

番外四

晚来燕有语 古月dml 3037 2022-11-10 18:16:10

  夜深人静之时,一声惊呼从幽深处的禅房传来。禅房内,赵琛,不,应该是忘了僧人从梦中惊醒。片刻失神后,他痛苦的坐起身来。他的额头上还冒着冷汗,手习惯性的死死的揪着心口处的衣裳。他喘着粗气,心痛如绞的看着从窗格透进来的融融月光。

  月光瞧着是那样的冷,让他想到了酷寒的尸体。他见过许多尸体,可唯一忘不了的只有一具。那死在他怀里的女人,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忘不掉。

  他原本以为,前尘往事,爱恨情仇,忘了就好,忘了就了。可无论他求几多次佛,念几多遍经,都是无用的。每当午夜梦回时,那梦中的美丽女子,无论是哭是笑都让他痛不欲生。

  三十多年前,赵琛才十八九岁,正是风华正茂,年少轻狂的时候。那时,晋国和隋国交恶,双方都在为打仗做准备。赵琛是晋国皇子,他独自一人潜进了隋国国都打探。不知是命中注定照旧机缘巧合,他遇见了出宫游玩的静好公主。

  静好是隋帝最疼爱的公主,名字取自“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意在希望她这一生都能平静美好。

  静好公主对俊朗随和的赵琛可谓一见钟情,而年少不知情的赵琛则利用了静好公主的这份情意。他说自己是游侠,没有名,只唤阿琛。他借着与公主交往,打探隋国内政,最后更是装作公主随从,想进宫盗走隋国军事预防图。在盗图历程中,赵琛差点被抓,是静好公主救了他。

  静悦目着赵琛手中的军事预防图,已是明白自己是痴心错付了。她流着泪拿回了图,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琛看着静好婆娑的泪眼,不知为何心中一痛,可他仍是没有说实话。

  “我是游侠,只是受人所托。”赵琛没有看静好的眼睛。

  静好流下了伤心泪,她不再问,也什么都没再说,亲自将赵琛送出了城。

  静好公主本以为拿回了图,送走了赵琛,自己斩断情丝,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可赵琛过目成诵,已是记下了图上的内容。

  今后,晋国和隋国交战,这一战晋国军力上虽不如隋国,可因着那预防图在乌淮一战中胜出了。赵琛整顿戎马,势如破竹,直抵隋都。因隋帝下令死守,赵琛一时攻不下来,便在城外扎营,相互耗着。

  静好公主已猜着应该是预防图外泄了,否则为何晋军能得知隋兵各处守卫,经常攻其不备。静悦目着她敬爱的父皇每日每日地焦急、忧愁,已是头发花白,心中更是愧疚难当,可她仍不忏悔放走了赵琛。

  当她得知城外晋军的首领是晋国的皇子,名唤赵琛时,她更是慌了神。她难以置信,心中想着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他呢?不会是他的。可其实她早已是明白了。

  隋都已被围了月余,城中粮食已尽,而城外的晋军虽是防守,可也是兵困马乏。

  那日夜里,静好公主孤身一人出了城门,去了晋军中见了赵琛。她看着一身盔甲的赵琛,只觉自己可悲又可恨。她放下了一国公主的尊严,跪在赵琛面前,她祈求道:“求你放过隋国,放过我的亲人。”

  赵琛眉头紧皱,看着眼前这个痛苦的女子,一时没有行动。这并不是他影象中那个恬静美好,温柔爱笑的静好。那个美好的女子,终究是不见了。

  静好公主见赵琛没有反映,她咬了咬牙伸手拽住了赵琛的衣摆,哀声道:“阿琛,求求你。”

  赵琛听着那声“阿琛”心中一紧,他急遽将静好扶了起来。静好已是泪流满面,不敢抬眼看他。

  赵琛不知是因为现实,照旧因为自己的情感,他看着静好严声道:“静好,我不能放过隋国。可若是隋帝愿向晋国称臣,我可以下令撤兵,你的亲人也不会有事。”

  静好如今只希望她的父皇、母后、兄弟能够活下来,她说她愿意去说服隋帝。她至始至终都没看过赵琛的脸,赵琛自然也看不见她眼中的悲痛、隐忍。

  赵琛护送静好回了城。静好告诉了隋帝赵琛的话。隋帝听后狠狠打了静好一巴掌,指着静好痛哭流涕道:“若早得知隋国因你而亡,孤就该在你出生时就杀了你,岂会白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隋帝的话像一把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了静好的心上,她痛苦得肝肠欲断,已是悔不妥初。她跪在隋帝面前痛哭道:“父皇,我错了,父皇!”

  隋帝摇了摇头,忍痛道:“事到如今,你知错又有何用?隋国已是穷途末路。”隋帝跪了下来,俯身磕首道:“孤对不起祖宗社稷,对不起隋国黎民!”

  隋帝下令将静好公主幽禁。为了城中黎民,他放下了帝王的尊严,允许了向晋国称臣。

  若是赵琛就此作罢,那静好或许能平平安安地渡过一生。

  隋王向晋国称臣后,赵琛向隋王提亲求娶静好。隋王听后癫狂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他竟也准了赵琛的求亲。

  静好穿着红衣出嫁那日,隋王一身白袍,用剑自刎于大殿王座之下。

  赵琛得知此事,忙下令任何人不得在静好面前提起。因为他知道,若是静好得知她敬爱的父亲已死,那他今生再无可能拥有她。可纸如何能包得住火,墙哪有不透风的,不外是挨一日是一日。

  婚后一年,静好有身,赵琛欣喜若狂,以为已往的都已已往,一切都好起来了。可谁知新任隋王,静好的兄长,联合西边的小部落发动了叛乱。晋国兴兵平乱,赵琛却并未前去,只一心一意地陪着静好,不让任何外面的消息传入静好的耳中。

  静好自从有身后,对赵琛已然释怀,她在赵琛的柔情蜜意下憧憬着未来,想象着等孩子出生后,回去看望她的父亲。她父亲最喜欢小孩子了,他一定会喜欢这个小外孙的,一定会像疼爱自己一样疼爱这个孩子的。可这些都只是静好逃避着现实的美好愿想。

  晋军的统率被流箭所伤,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取代,晋帝只好让赵琛前去统领。赵琛无奈,为了大义也只得前去。他只跟静好说西边的小部落叛乱,他要前去平乱,关于隋地只字未提。静好信以为真,还嘱咐他小心行事,早日归来。

  静好身边的隋人早被打发走了,晋人自然不敢跟她提隋地的事,可她的母亲却请了江湖游侠带了书信给她。

  经过几番妨害后,书信照旧到了她的手里。静悦目了书信后如坠深渊,眼前一黑,不慎跌倒,伤到了腹部。她醒来后,得知孩子没了,她虽然伤心却是松了口气。她和赵琛已再无可能,何须要让无辜的孩子来这世上受苦。静好身体未好全,便偷偷的随着那些游侠回了隋地。

  那场仗打了月余,最后以隋王被杀,晋国获胜收场。晋军都在欢呼庆祝,而赵琛却怎么都兴奋不起来,他已得知孩子没了,静好也不知所踪。他其时听了这消息后,有一时的激动要丢下所有去找静好,可也只是一时,激动事后他恰似忘了有关静好的一切,一心投入到了战争中。

  当赵琛带着晋军进入隋宫大殿时,见到了一身白衣的静好。她拿着她父亲自刎的那把剑,站在王座下,面无心情地等着赵琛。

  赵琛孤身一人进了殿中,他痴痴望着静好,凄然的开口问道:“静好,你要杀我吗?”

  静好脸色哀凄,眼神漠然的说:“若能重来,我会在见你第一面时,绝不留情地杀了你。”

  赵琛听后,心如刀绞,落下泪来。

  静悦目着痛苦的赵琛勾了勾唇,忽而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色,她说:“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也曾喜欢过你。可是,我们都错了。”她又喜笑颜开,由衷的说:“阿琛,我祝你长寿百岁,平安康健。”说完,她提剑自刎,鲜血洒在了白衣上,那颜色比她穿过的嫁衣还悦目。

  赵琛惊慌失措的跑上前去抱住了她,用手捂着她的伤口,可她的鲜血仍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赵琛畏惧极了,却只能紧紧抱着静好,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静好跟赵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父皇,也曾如此。”

  自那以后,赵琛不再带兵打仗,只在京中军营呆着。再之后,赵琛出了家,替自己取名忘了。

  忘了,忘了,如何忘得了。说忘了,不外是骗人骗己。

  忘了僧人推开房门,月光洒在他白色的寝衣上,他似要羽化登仙一般。一阵夜风拂来,吹散了痛苦,烦懑。忘了僧人觉得自己终于又从地狱回来了,他看着静谧的夜色,淡然的笑了笑,口内念了声:“阿弥陀佛!”他看着满天的星辰想,明天会是个好日子,一切都市变好。

  忘了僧人,一生都被自己心魔编织的噩梦所困。可他却应了静好对他的祝愿,长寿百岁,平安康健。忘了僧人于他百岁那日,在一坟茔前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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