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究底

　　十九岁就这么带着阴云到来了，她忙着赶小组作业，写结课论文和温习期末考试，每天都很累，所以倒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件事。也许也是因为故事的双方都已默认，她不愿再纠结了。

　　期末事后即是暑假，她没有回家，就在学校四周教育机构找了个班上，补习英语。她没有想到自己站上讲台的时候竟然没有抗拒和厌恶，也许长大了，对母亲的恨意也就消减了一些。

　　秦明月又跟何梦出去玩了，泰半其中国都游遍，最后停留在BJ，约她出去用饭，自然另有君熠，这似乎也是各人都默认了的。

　　席间何梦一直说着各地的见闻和趣事，凌萱只是笑着看她，时不时赞同几句，没有人提起陆栩，似乎他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

　　散了之后原来应该是她跟何梦一起回学校，但是小情侣免不了你侬我侬，何梦也一直想着给君熠制造时机，于是拖着秦明月又去了其他地方。

　　“原来我自己一小我私家也可以回去的，这条路都走了几多遍了，每次都要麻烦你。”她嘟囔着，没有诉苦的意味，但是他照旧捕捉到了一丝不情愿。也许是因为红灯亮了的缘故吧，他慰藉自己。

　　但是他何等享受这短暂的红灯，只有这时候他们站在一起。她没有察觉，他只有这时离她很近很近，一旦绿灯，步子开始挪动，他就要退居到不近不远的位置，那或许是所谓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吧，但是又有些荒唐可笑，因为所有这些她一无所知，不外是他一厢情愿。

　　偶然看到学校有交流生的项目，她有点想报名，但又免不了要和母亲纠缠，有点犹豫，最后照旧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了口，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究竟是学校的项目，出去见见世面没什么欠好。这是母亲的原话，挂断电话之后凌萱很模糊，其实她原来没有下定决心一定要出国，深层剖析下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内心不外是想要找个由头联系一下家里，因为她真的许久不给怙恃打电话，关于自己的事也只字不提，而且她以为按母亲的脾性，预计是又会大吵一架的，却没想到如此顺利。现在的局面是，自己似乎非去不行了。

　　其实她谁也没告诉，因为这就是很临时的一件事，现在已往，那边学校放假又早，不外是去几个月而已。但虽然，作为她的舍友，何梦会知道，秦明月自然也知道。

　　要走的时候何梦送她到校门口，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凌萱只是笑她，也没多问什么。

　　下了飞机了，消息一条一条过来，她没细看，只是粗粗扫了几眼，等安置好后再一个个回复吧。

　　来接她的是个女孩，叫Lilac，一头金发，大海浪，格外热情。

　　一开始她对在法国的生活并不太适应，吃食以及天气，但Lilac总是拎她出去玩，她也慢慢适应了。

　　在法国，各人都叫她Lily而不是Daylily，她自己一开始取简直实是Daylily，对应她名字中的萱，是萱草的意思，不外她更喜欢另一个解释“一日百合”，或许就是这种短暂的盛放和绚烂特别令她着迷。但在中国，各人不外将英文名作为练习口语时的一个称谓，没有人去深究其中的寄义。她也没想到勤学中文的Lilac会深究到底，这也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解释她名字的寄义。

　　但Lilac却说欠好，因为一日也太短了，百合的花期不应该那么短，他们是很喜欢百合的，所以她跟其他人介绍凌萱的时候都只说她叫Lily，很美的名字，但私下跟她说，为了保持她原有的发音，她就叫她Darling。她很喜欢她的特别部署，因为这样显得他们特别亲近。

　　Lilac喜欢叫她跟乐队一起出去演出，虽然她五音不全，但能弹钢琴。以前的时候她很少有这种上台的时机，因为学校艺术演出之类总要选最厉害的学生，而她其实弹的不是特别好，但在法国，各人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演出也只是为了愉悦自己而已。她没想到不知不觉自己也被这种民风所熏染了，变得自由了，也放得开了。

　　但欢喜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十二月很快就到了，Lilac一直舍不得她走，说她的中文还不够好，说有一天一定要去中国……

　　她原来想陪她过完圣诞再回去的，22号是乐队的最后一次演出，她也应邀加入了。

　　来的泰半是同学，借到的园地并不太大，但人来得不少，也许只是凑个热闹吧。

　　她只简朴给他们和了几首就下来了，下台的时候似乎是被什么箱子或是带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有人扶住了她。她一下撞进那人怀里，不知该说对不起照旧谢谢，台上的Lilac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见她无事又继续了。

　　站定以后她才看清那人的面容，是君熠，她的眼里透出震惊，却没想好以什么样的心情迎接他。她想起来走的时候似乎没有特意告诉他，厥后他也会发许多信息，但是她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从不在意。

　　结束以后他一直在旁边资助收拾，Lilac的眼里有疑问，她只是介绍说是高中的朋友，他们显然是不信的，她也没有解释。

　　厥后她照旧没有在法国渡过那年的圣诞节，第二天就跟君熠回了中国，Lilac为之念叨君熠许久，并在后续的每次视频中都将他称之为终结仪式的男人。也是回来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们还预备在圣诞那天给她办一个离别式，只是她走得太慌忙了。

　　其实回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她因交流落下的课要下学期再想措施去补，回来或许只是因为不喜欢那种特别隆重的临此外气氛，她不太喜欢正式的离别，因为这就似乎永远不再见了一样，索性逃了。

　　路上君熠一直没怎么说话，她频频见他想说什么又不说，感受特别奇怪。而且这种感受似乎连续了许多年，她找不到来源，也想不清原因，但他不说，她也未便问。也许长大就是，每小我私家都有自己秘而不宣的事吧。

　　回去之后免不了聚餐，宿舍聚餐，跟初妍用饭，另有跟君熠他们，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回来似乎就是为了用饭，几天就胖回了好几斤。

　　君熠平安夜的时候照旧是给了她一个水晶苹果，装在颇为精致的盒子里，底下铺满了拉菲草，边上另有彩灯一类的装饰品。但是凌萱知道何梦也一定会收到一模一样的，况且以前许多年里他也送过大同小异的礼物，所以从未曾在意。甚至因为第一次他送的水晶球不慎打破，厥后他送的工具都只是原封不动地生存在盒子里，然后一样一样装箱，除了晤面那第一眼，她都没有仔细打开看过。

　　元旦事后没几天她就自己回家了，因为暑假就没回去，感受待在学校也没什么事，自己不加入期末考，在学校也多几几何会影响各人期末考试的心态。

　　母亲似乎突然老了一些，也少了些锐气，不再针锋相对了，甚至把外婆旧屋子的钥匙给了她，说之前骗她卖掉了是怕她睹物思人，影响学习……她笑她的担忧多余，自己高中那点水平基础不怕延长。原来刚刚想为此感动一番，母亲又唠叨要她考教资，至少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嘴里应着，但其实没多大触动。关于未来，她无甚计划。

　　过年尚早，小城里的人们按部就班地事情着，就她一小我私家时常无所事事闲逛，她最喜欢去的地方照旧书店，因为平凡人去的少，很平静，也无人打扰。

　　就这样浑浑噩噩混了许久，街道上的年轻人才多起来，但似乎没有陆栩回来的风声。

　　今年的除夕来得特别晚，在新历的二月十五号，秦明月年前问她要不要一起用饭，她笑着说怎么一约就是用饭，在BJ吃过许多次了，回家就不想吃了。原来还想再说什么，恰好又看到楚盈盈的消息，也是约着用饭，所以她以要陪楚盈盈为由拒绝了。

　　其实秦明月并没有说日期，只是他们去的话就还会有君熠，不知怎的，她现在变得很怕跟君熠单独相处了，所以能推则推。

　　楚盈盈约的是除夕头一天，恰好是西方所谓的情人节，凌萱还想问她怎么不陪言歆皓，一问才知道他也去，楚盈盈还增补说陆栩也去。

　　凌萱盯着屏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泰半年前的讲明，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是她确定陆栩看到了并回复了，只是她不知道陆栩什么意思。按叶依依的说法，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的，那现在他们一起用饭，又算是什么呢？也许，只是看成朋友吧，像普通朋友那样而已……可是他们真的还能做回普通朋友吗？她想问陆栩，也在不停问自己。

　　整个用饭的历程是很平静的，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只跟楚盈盈打了个招呼，要走的时候言歆皓原来是要跟凌萱说些什么，或许是什么贺年的事，但还没说完就被楚盈盈拉走了。她又被留在了原地，和陆栩一起。

　　“你现在住哪里？”出来的时候风紧了许多，陆栩走在前面问她。

　　“老地方。”

　　“嗯？”他疑问的语气有点让她不舒服。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就是初中住的那里啊。”她苦笑。

　　“你没有回外婆住那里吗？我以为你妈妈把钥匙给你了，你应该会回去的。”

　　“我可以随时回去看看，但是我不计划住在那里的，我照旧喜欢初中住的地方。”她这么说的时候，想到的是，陆栩是什么时候知道屋子没有卖掉的呢？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哦，原来是这样。”

　　她才发现他们其实相互并不了解的，越长大，其实离得越远了，她时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他似乎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

　　“陆栩，你看到那条消息了对吧？”

　　“嗯。”他没想到她还会提起这件事，不知该怎么回覆。

　　“那你说的那话什么意思？”凌萱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咄咄逼人，应该逼自己一把，一定要他给个结果。

　　“凌萱……我……我……我没什么意思，就只是体现我知道了这件事，仅此而已。”

　　“那你的情绪呢？或者说你就没有一点触动或者震惊吗？”她并不死心。

　　“其时或许有吧，现在……现在不是已经已往挺久的了吗？”他的样子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似乎她这小我私家，她的话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跟你发的消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应该予以同等重视对吧？”他绝不留情地反问她，“喜欢我，这是你的事情，跟我自己，没有多大关系。而且，我其时至少已经回复你了，你知道世界上有几多的消息发出去就是石沉大海，是没有任何回复的吗？”

　　如果是以往任何时候，抛去前面那句话，她一定会用最尖锐的语言还击他，笑他把自己放得太高，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败了，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她不想哭，可是真的忍不住。

　　“可是陆栩，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能就像个朋友一样，认真地听我说一次吗……我……”

　　“可是你要说的事情跟我们是不是朋友没有关系，除非你是想用我们的关系，我们一起走过的以往的时间来要挟我，要我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心碎如果有声音的话，凌萱现在已经完全被这种声音震住了，似乎转动不了，“我没有要强迫你啊，喜欢你我有错吗？哪怕我从来不认识你，没有以往的这些情谊，陆栩，如果我是今天对你一见钟情，你是不是也应该听我把话说完啊……”

　　“你别说了”，他终于转头，站着等她，话语却是冰凉的，“你的话已经说过一次了，我看过也算是知道，就不用再听了。凌萱，你也不希望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对差池？”

　　她拼命所在头，生怕失去他这唯一专注此事的时机，错过他的任何一丝心情，然而他的话又将她拼凑好的心碾得破坏。

　　“那你就不要再提起喜欢我这件事，这会是我的困扰，也会是你的，而且最终影响我们的关系。”

　　他给了她纸巾，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准备继续朝前走了，她不死心地拽住他的胳膊问他：“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叶依依？”

　　“如果这样可以算是给你一个结果的话，就是吧。”

　　她的手松开了，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竹马真的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这一刻似乎喧闹的世界也平静了，她感应心脏跳动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剧烈，原来擦干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风从远处吹来，她的脸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