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噬血
方图南心弦一颤，从台阶上站起身。
“你说什么？”
针织帽男孩没有回覆，从衣兜里掏出药瓶。
倒了两粒胶囊在手心里，除了红色的未醉胶囊之外，另有一粒方图南之前没见过，也不知道效用的白色胶囊。
仰头把两粒胶囊吞服，针织帽男孩周身沸腾起氤氲的水烟气雾，进入时潜姿态。
“你又要进行时潜？你休息恢复好了吗？又要去干……”
话问到一半，方图南决定省点力气。
横竖针织帽男孩的回覆，依旧会是那两个字稳定的回覆。
“使命。”
目送着针织帽男孩消失在灰色传送门之中。
站在皎洁月光下的方图南，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呆立了很久。
清晨，张大爷送来油饼和小米粥，方图南没有心情吃，重复端详着手中这件钛灰色的半导体收音机。
这件收音机上，并没有和其它时间遗物一致的“ Institute of CXT”标识字样印刻。
只有像是用小刀，徒手歪歪斜斜刻出来的三个字母。
“sad”
这台收音机时间遗物，并不是由CXT研究所制造。
再加上胡行的条记中，并没有纪录与其有关的信息。
方图南做出推论。
这台“伤心收音机”……不，翻译成“伤心机械”或许更信达雅一些。
这台伤心机械，是针织帽男孩他瞒着褚教授，私下独自制作出来的，
而且制作所需的灵魂有机物质料来源，就是那个时溺姿态是海豚，和他关系匪浅的时潜者友人。
这时，正在吃着油饼的景羽问道：“方南，使命哥他去哪儿了啊？昨晚我进屋时还看到他躺在床上呢。”
“羽，你不要给他起奇怪的外号啊。”方图南笑着摇头。
“谁让他不告诉我们他的名字……”
这时，宿舍房间的半空中，灰白色的像素点传送门，突然躁动浮现。
身穿白色潜水服的针织帽男孩，直接从传送门里坠落摔下！
他看来是彻底精疲力竭，以头朝下的姿势坠地，身上的潜意识流变铠甲，也无法再多维持哪怕一秒，化成水烟雾气消散。
“啊！”无法视察到脑波电台传送门凝聚的景羽，只能看到针织帽男孩突然凭空泛起坠地，被吓了一跳。
“别怕，是使命哥他回来了……我干！啊！”
看清针织帽男孩现在的模样后，方图南发出了比景羽分贝更大的惊恐吼声。
满身都是血。
针织帽男孩身上穿着的这套玄色运动服，都被染成了红色。
宿舍房间里，弥漫着铁锈的腥味。
二人急遽来到针织帽男孩面前，手忙脚乱对他检查一番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没有受伤，身上的血……应该都是别人的。”景羽说道。
“嗯，生命体征也正常。”方图南摸着针织帽男孩的脉搏。
晕倒的原因，是和之前一样，在穿越旅程中太过消耗，导致时间氧用尽。
这时，方图南又发现，针织帽男孩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玄色的尼龙布袋。
方图南和景羽费了好鼎力大举气，才把针织帽男孩的手掰开，然后扒掉他身上的血衣，把他抬到床上躺下。
“袋子里是什么？”景羽问道。
方图南正要打开，手机响了起来，是胡行打的。
“喂，盟友，紧急情报……不，该说是紧急好消息！昨晚CXT研究所在灼烁市的分部遭到袭击，留守的十几名研究员全部被杀，哈哈哈！老死鬼怕是要被气出脑溢血了！”胡行语气无比开心的说道。
听到这话，方图南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颤。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不确定，据我在研究所里安插的眼线所说，现场留下了月亮波纹的标志，呵呵，这倒是切合他们的行事气势派头，NSC那群狂妄自大狂！总自以为是时间秩序的维护治理者，要所有的时潜者都遵守他们定下的规则！敢忤逆违反，就杀无赦……不外，我怀疑这次的袭杀事件，真凶并不是他们，而是有人栽赃，混淆视线。”胡行说道。
“何出此言？”方图南明知故问。
“因为CXT研究所在灼烁市的这个分部，并没有时潜者，只是一群普通人研究员，虽然他们进行的都是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研究，个个死有余辜……可他们并没有违反NSC定下的规则，也就没有遭到NSC屠杀的理由。”
“那……袭击者是为了什么？单纯抨击？他和我们一样，也跟褚星泰那老死鬼有仇吗？”方图南看着手中的尼龙布袋，现在，他或许已经猜到了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我不这么想，外貌上看起来，简直像是单纯的抨击，但据我所知，灼烁市的CXT研究所分部，主要是卖力时间遗物的研究制造，所以存放着许多珍贵的原质料，或许这才是那个袭击者的真正目的。”
“灵魂有机物？”方图南问道，同时摇了摇手中的尼龙布袋，很轻，隐约传来玻璃弹珠碰撞一般的嗒嗒声。
“对。”
“好的，胡哥，我知道了，麻烦你继续视察这件事，如果能找到这个袭击者，或许，他会是我们新盟友的潜在人选。”
“嗯，那先挂了，继续随时保持联络。”
放下手机，方图南打开尼龙布袋。
巨细纷歧，形状不规则，散发出璀璨光线，约莫有三十多颗。
“使命哥昨晚的使命，看来是完成了。”方图南苦笑道。
“他完成了什么使命？”景羽不解。
“杀人越货的使命。”
把尼龙布袋放到针织帽男孩躺着的床头边，方图南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家伙，如此奋掉臂身绝不惜命，到底是要做什么？
临近中午的时候，针织帽男孩醒了过来。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神情张皇环视周围。
“别急，你的工具在这。”方图南说道。
针织帽男孩抓住尼龙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片刻后，他的神情，又再度被阴霾笼罩。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他把尼龙袋子交到方图南手中。
“保……管。”
“替你保管？可你要去哪儿？不会又要时潜吧？”方图南问道。
针织帽男孩颔首。
“别开玩笑了！你好歹再多休息一天！频繁把时间氧消耗殆尽，你很有可能会失控溺亡的！”方图南伸手拦住这不要命的小子。
针织帽男孩拼命摇头。
“来，不及。”
“没有。”
“时间，了。”
眼看针织帽男孩又要吞下未醉胶囊，方图南连忙扣住他的手腕。
“那至少告诉我，你又要去做什么？又去袭击CXT研究所的某个分部吗？”
针织帽男孩颔首。
“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了这些灵魂有机物？你要用它们做什么？”方图南追问。
针织帽男孩的回覆，依旧是那稳定的两个字。
“使命。”
“我的老天爷啊！别再跟我说使命这两个字了！我不知道你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放你离开，你必死无疑！”方图南瓦解大吼道。
针织帽男孩却依旧倔强不听劝，用力甩开方图南的手。
方图南无奈。
“好吧，我劝不住你，那让我跟你一起去！”
针织帽男孩愣了下，摇了摇头是要拒绝，可方图南沉声道：“不只是为了资助你，还你的膏泽，我自己就跟CXT研究所有仇，袭击削弱他们的力量，也是为了我自己。”
针织帽男孩这才是放下了手中的未醉胶囊，磕磕巴巴的说出一番话。
“但，允许，向我。”
“你。”
“不，泛，涟漪。”
方图南皱眉。
“你要我向你保证……这次行动我不能泛起时空涟漪，是吗？”
针织帽男孩颔首。
“好，我允许你。”
“方南，你们又要搞什么危险的行动吗？这次也不能落下我啊！”景羽连忙说道。
“嗯，和上次一样，在行动结束后，你要卖力把我们宁静接应逃走。”方图南应声。
转头看着针织帽男孩，方图南打了个响指。
“告诉我们行动的情报和内容，我们要制定好计划。”
和上次一样，针织帽男孩拿着方图南的条记本电脑，登陆云盘，下载了几份他之前储存好的文件资料，又打开网络舆图，定位了一个位置。
“鹤京市的郊区，安宁精神病医院……这里也是CXT研究所的一个分部？可这儿既然能被你用网络舆图定位出来，不就说明只是普通的精神病院吗？难道是内有乾坤？”方图南看着电脑屏幕。
针织帽男孩颔首，在便签本上写下“地下秘密实验室”。
紧接着，他又点开一张修建结构施工平面图。
一览无余。
藏在精神病院地下，这处秘密实验室的每个区域。
入口和出口，以及三条紧急逃生暗道，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三条暗道！很好！我们得手后会很容易脱身！”方图南喜悦道。
针织帽男孩比出大拇指，又打开另一个文件夹，点开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红框眼镜的中年女人。
“菱，时潜者，时溺能力是停泊，研究人员，不精于战斗，不难搪塞，而且或许率人在总部，不会碰上。”针织帽男孩奋笔疾书写下这段话，然后打了个叉。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大叔。
这大叔身材并不高峻，甚至可以说是偏矮，却有着一身西装也藏不住的健硕肌肉，眯缝起来的眼睛，透着十足的杀气。
“饺子耳！练家子！”景羽惊讶道。
方图南也注意到了，这大叔的耳朵，耳廓形状扭曲成一团，那是苦练柔术或者摔跤所留下的硬汉象征。
针织帽男孩提笔，在便签本上画出一个大大的三角叹息号，提示此人危险，然后写下：“特木尔，非时潜者，但是很强，不能敌，避战，拿到工具后，穿越逃跑。”
“时潜穿越逃跑？好主意！你有着坐标……定位回到这里的要领，对吧？”方图南问道。
这些天，针织帽男孩每次穿越离开后，都能精确的再穿越回这个宿舍，肯定是有着某种时间遗物的资助。
针织帽男孩颔首，抬手卷下他头上针织帽的帽檐，拿出一个像是微型指南针的工具。
方图南摊开手心接过，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几多的微型指南针，却至少有五百克的重量。
再加上奇特的钛灰色外观，证明了方图南的推测。
指南针的底部，和掌心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奇怪的软泥感，方图南用另一只手拿起表盘，发现底部有着一根约莫三厘米长，像是鱿鱼须一样的紫红色触手。
“果真是踪迹之引。”
用胡行的灵魂有机物作为原质料，所制造的时间遗物。
踪迹之引的效用，是和胡行的时溺能力一样，在某个时空坐标点留下墨汁标志，就能够作为穿越的标志点，精准的穿越到这个时空坐标所在。
不外，墨汁标志的连续时间，以及最大传送距离的限制，比起胡行本人的能力，肯定是要大打折扣，而且不能用于追踪移动的目标。
但即便如此，针对眼下的情况，这件踪迹之引的效用，可谓是如同定海神针一般！
“很好，这样就算我们遭遇意外情况，行动失败陷入绝境，也有全身而退的资本。”方图南放心了不少。
轻轻按下指南针侧面的一个按钮，底部的鱿鱼须触手抽搐了一下，滴出一滴玄色粘稠的墨汁，落在宿舍地面上。
标志点做好了，但是，从鹤京市到这里……单程传送距离无法到达，还需要至少三其中转坐标点。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现在开始着手准备，夜晚来临时动手。”方图南说道。
四个小时后，做好万全准备的三人，乘坐面包车经过“鹤京23km”的蓝色路牌。
“另有或许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景羽说道。
方图南应声，转头看着针织帽男孩。
“今晚行动结束后，我们相互的信任该是足够了，或许，能告诉我们你的身份，另有你的使命究竟是什么吗？”
针织帽男孩神情似是犹豫，终究照旧点了颔首。
随即，车内的气氛陷入缄默沉静。
景羽暖场说道：“方南，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什么时溺姿态？对自己施加潜意识，酿成种种海洋生物的机制设定，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嗯，简直。”
“但不是每小我私家都市酿成海洋生物，有些大脑思维异于凡人的时潜者，会酿成奇怪的工具，就好比使命哥他……能酿成潜水机械人！听起来就很厉害啊……哎对了！那有没有人……能酿成核潜艇啊？”
“啊？或许……有吧？究竟潜水机械人都能变，核潜艇……虽然听起来很鬼扯，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方图南挠了挠头。
“哇！能酿成核潜艇的时潜者，不就是天下无敌了！差池，话说回来，只要是能在水里生存的工具都能变吗？远古白垩纪时期时期的沧龙呢？尼斯湖水怪？北海巨妖克拉肯？这些有人能变出来吗？”
“呃……可能，我不确定，或许，也不是……没可能。”方图南被景羽的奇思妙想，问的有些招架不住。
“这么说，未必就是会酿成现实里具体存在的生物！那有人能酿成水鬼吗？东海龙王呢？海神波塞冬呢？万圣公主呢？灵感大王呢？”景羽越问越来劲儿。
方图南有些绷不住了，忍无可忍的把手伸到了景羽面前。
“来，羽，你喝一口我的血，如果你也有成为时潜者的天赋和运气，你就可以亲身实践一下了！我看你的大脑思维想象力，也不是一般的超凡脱俗！你如果真能酿成东海龙王，我们以后就能在时潜者的江湖里呼风唤雨横着走了！”
景羽放慢车速，低头看着方图南的手腕。
“试试就试试！”
可没等景羽张嘴咬下，方图南就把手缩了回来。
他之前已经从胡行那里得知，成为时潜者的悲凉宿命和巨大价钱。
那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坑害好兄弟。
“喂，方南，你这家伙！逗我玩是吧？”景羽无奈道。
这时，一直缄默沉静如石头的针织帽男孩，居然难得插了句嘴。
“不能……人脑，思维，有，极限。”
方图南转头看着他，惊奇问道：“啊？你意思是，景羽他说的这些神话生物，时潜者是变不出来的吗？因为人脑思维的局限性？”
针织帽男孩颔首。
“神经……元，数量，和，不能，脱，离，缔造，原，信息。”
针织帽男孩虽然言简，但是意赅。
方图南或许明白了，因为人脑的体积有限，所以限制神经元的数量有限，导致思维构建能力有限。
而且，人脑思维是对“原信息”的扩展延伸，思维必须基于“原信息”运转，无法脱离“原信息”进行缔造，简而言之，就是人类的大脑，无法缔造出他们没有亲眼见过的工具。
“原来如此，那简直是我的想象力太富厚了，哈哈，方南，看来我才该是去写本小说的！”景羽笑道。
这时，针织帽男孩又梗着喉咙开口。
“但是，我，只有。”
“一个，见过。”
“他，可以，超脱。”
方图南和景羽马上大惊。
“你说有一小我私家，可以超脱人脑思维的限制，通过时溺姿态，酿成神话传说中的那种强大生物？”方图南讶异问道。
针织帽男孩颔首。
“是谁？”
针织帽男孩张了张嘴，觉察他适才说了太多话，喉咙有些梗阻。
他便在车窗上，呵出一口气，用手指写下五个字母，和一个数字。
“NSC”
“NO.1”
方图南瞪圆眼睛。
“NSC的老大？”
针织帽男孩重重的颔首。
景羽感伤道：“啧啧！那我的奇思妙想没错啊！居然真的有人能做到！能当上最强时潜者组织的老大，果真不是一般的人物！不外话说回来……方南，你的时溺姿态，是海豚对吧？”
“对。”
“海豚……是不是有点太逊了？”
“就是啊，简直逊抵家了。”方图南叹息。
“差池……方南，我觉得你不会是海豚！”景羽皱眉。
“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性格最大的特质，用一个字来形容，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狠，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虽然看待朋友很温柔，这一点是很切合海豚的特点，可这并不是你最纯粹的底色，就像当年你瞒着我们所有人，去暴打刘亚峰为我出头时那样，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不会是海豚。”
“羽，你在鬼扯什么呀？我的时溺能力都已经显现出来了，是声呐，那我只可能会是海豚，或者海狮和海豹？鲸鱼也有可能。”方图南笑道。
“不，我感受都不是，你不会是这么温和的动物，你……”景羽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羽！你不要当谜语人来折磨我啊！”方图南敦促道。
缄默沉静了一小会儿，景羽试探性的小声问道：“方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不想回覆，可以不回覆。”
“快问！”
“你刚大学结业那年，或许是……2014年？那一年，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人生变故事件？”
方图南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消失。
景羽从车内后视镜看见方图南的神情变化，急遽道：“没关系，你不想回覆，可以……”
方图南摇了摇头，用有些发颤的气音回覆道：“对，是的。”
二人相互缄默沉静片刻后，方图南先开口问道：“羽，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难道……都能猜出来，我其时……经历了什么吗？”
“嗯……因为我感受那年之后的你，身上所拥有的，我适才所说的那种性格底色，越发强烈了，尽管你基础没有丝毫体现出来，但我跟你旦夕相处，是能微妙的觉察到。”景羽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到景羽肯定的回覆，方图南笑了一声。
他原本紧绷的精神，反而松弛了下来。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方图南此时的神情，只能说是如释重负。
像是在心头压着许多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果真像是老胖所说的，羽，你照旧一如既往的心细如针，什么都瞒不外你。”方图南感伤道。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好好聊聊吧……但是，方南，你要明白，无论如何，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景羽语气很轻，但很坚定。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方图南笑着颔首。
转头看着车窗外，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四周。
景羽慢慢降低车速，把车平稳停在路旁。
方图南和针织帽男孩穿上提前准备好的医生白大褂下车。
“什么都不用担忧，一切都市很顺利，凭据原计划，在退却所在等着我们就好。”方图南隔着车窗，对景羽说道。
“我一直都不担忧，因为我适才说过，好兄弟，你不会是那么弱的海豚，你会是更强的存在！海中霸主一样的存在！不会输给其他任何时潜者的存在！”
景羽握紧拳头，和方图南碰了一下，然后开车离开。
方图南和针织帽男孩对视一眼，戴上蓝色的口罩，朝着安宁精神病院的大门走去。
来到大门口的门禁前，没等门卫盘问，针织帽男孩就做出两根食指交织的“X”手势。
门卫立刻敬重的鞠躬，打开门禁放行二人。
因为针织帽男孩曾经是褚教授的得力助手，对这处地下秘密实验室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
二人的这番潜入，只能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进入电梯，下降到地下停车场的负一层，针织帽男孩在电梯操作界面，调整到治理员模式，输入了一串密码。
随即，电梯没有再上楼，而是继续往下。
此时，电梯的显示界面，也不再是数字楼层，而是一个大写的字母“X”。
电梯门打开，二人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沿着甬道走已往，灯光异常明亮，空气也没有污浊的感受，可见这处秘密地下实验室之宽广。
连着过了三道安检门，每一道都要输入指纹验证，然后进入一间或许有半个足球局面积的大厅。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或是忙碌的在各个控制板利用台之间穿行，或是坐在显示器前，皱着眉头纪录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
这些数据大厅的研究员们，注意力无比专注，对走进来的二人视若无睹。
方图南和针织帽男孩，也无需顾及他们，就算待会儿真的潜入失败，和实验室守卫发作冲突，这些研究员也没有丝毫战斗力。
可是。
实验室的守卫哪儿去了？
本该守在大厅入口和其它各个通道处的持枪守卫，一个也看不见。
方图南用眼神询问针织帽男孩，后者却是轻轻摇头，体现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能继续凭据原计划进行。
从数据大厅西边的侧门离开，又是经过一条狭长的甬道后，眼前的景象重新开阔，一股混淆着血腥腐臭，和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钻进了方图南的鼻孔。
这里是标本大厅。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水池，直径五十米，深七米，是用来进行“沉溺实验”的地方，以最残忍的方式，最有效率挑选出有成为时潜者资质的实验体。
围绕在水池旁边，整齐部署排列着上百个筒状玻璃器皿。
在这些筒状玻璃器皿之中，无色透明的福尔马林药水，浸泡着一具具已经死去人类的躯体。
绝伦的攻击感。
方图南只感受。
这里，像是充满科幻元素的地狱之景。
CXT研究所那些硕硕研究结果，种种伟大的黑匣科技，都是在这个地狱之中，以数不清的无辜人类实验体为价钱，所获得的。
深呼吸放松，方图南和针织帽男孩继续并肩前行。
已经能看到标本大厅最西边，那扇泛着白色亮光，或许三米高五米长的钛合金大门。
大门之后，就是存放灵魂有机物的地方。
不出意外，针织帽男孩可以通过虹膜验证，再不济，也可以用他的蒸发能力，强行破开这道门。
凭据计划，二人兵不血刃的取走灵魂有机物。
只是此举，会把针织帽男孩的内鬼身份彻底袒露，但他之前已经体现，他的时间不够，需要拼死一搏完成使命，继续隐藏也没有意义了。
来到钛合金大门前，针织帽男孩乐成完成虹膜验证，大门慢慢朝着左右两侧开启。
似乎是一切顺利。
但下一秒，方图南和针织帽男孩的瞳孔，同时猛烈的收缩！
从只开启了不到十厘米的门缝中，已经能看到三支黑洞洞的枪口。
看起来，针织帽男孩昨晚的袭击意图，已经袒露了。
褚教授提前做出了部署，这处实验室中的所有守卫力量，此时全都据守在了这个房间里！
方图南和针织帽男孩急遽朝着两侧躲避，同时吞下提前含在下嘴唇和牙龈之间的未醉胶囊。
潜意识流变发动，氤氲的水烟气泡浮现，二人迅速酿成穿着潜水服的时潜姿态。
与此同时，蕴藏室里的守卫们手中的玄色VECTOR冲锋枪，朝着二人攒射开火！
可是，这些咆哮的子弹，全都被二人身前，浮现的透明波纹给阻挡，
被时空屏障消除动能和势能的子弹，发出一片清脆的落地声。
“陈诉！目标丢失！”守卫队长举着冲锋枪，很是张皇道。
守卫队长身后，一个戴着玄色墨镜的魁梧男人轻笑了一声。
“我都跟老头子说了，你们这群杂鱼留在这里也没用，蠢货，目标没有丢失，只是进入时潜姿态了。”
“你们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看见你们。”
“你们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他们在肯肩负反噬价钱的情况下，却能对你们造成伤害。”
方图南看着说话的魁梧男人。
正是之前被针织帽男孩特别警告标注，那个很强，不能敌，名叫特木尔的家伙。
“退下吧，让我来铲除这个叛徒。”
特木尔赤手空拳，来到二人身前，嘴角扬起冷笑。
“帽子老弟，你太自作智慧了，昨晚的袭击事件事后，老头子就已经猜到是你所为了。”
“唉，老头子可是伤心的很啊，这么多年倾注心血，对你的栽培，换来的却是叛逆。”
“所以他特意嘱托我，不能那么痛快的宰了你，而是要把你活捉，交给他发落！”
针织帽男孩之前说过，这个特木尔并非是时潜者。
而他能看到进入时潜状态的方图南二人，自然是依靠他所佩戴的玄色墨镜。
可即便这样，他也无法伤害二人。
只有潜意识流变，才气破坏潜意识流变。
“不足为惧。”方图南心想，看向针织帽男孩。
可针织帽男孩，却是胳膊垂直向下，握拳向后摆动。
手势的意思是退却。
方图南不能理解，但照旧没有丝毫犹疑，迅速执行，集中精神准备开启脑波电台的传送门。
这时，特木尔踏前一步，右手垂下，从西装袖筒里，滑出一支像是手电筒一样的玄色圆柱状物体。
“别天真了，帽子老弟，你已经逃不掉了！”
说罢，特木尔按下玄色手电筒上的一个按钮，同时身形似电一般，冲向针织帽男孩。
白色的缭绕蒸汽，瞬间从玄色手电筒的末端涌出，凝聚成一道约莫三十厘米长的剑刃。
方图南这才反映过来。
那不是什么玄色手电筒。
而是剑柄。
这个特木尔手中拿着的，是胡行条记上纪录的，CXT研究所制造的九件时间遗物中，最强的一件遗物！
蒸发之剑！
特木尔的攻击身法和速度，快的让人无法看清！
白色雾气剑刃对着针织帽男孩的腹部挥斩而过，他身上的潜水服立即破碎！水雾和气泡四溅！
针织帽男孩再也无法维持漂浮在空中的时潜姿态，朝着地面坠落。
方图南反映无比迅速，猛冲已往，趁着他的潜意识流变铠甲还没完全解除，拽着他躲到了一具筒状玻璃器皿后面。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特木尔并没有第一时间追击，只是站在原地狂笑讥笑。
筒状玻璃器皿后面，没等方图南落地，针织帽男孩身上的潜意识流变铠甲就彻底消散，时空障壁泛起，让方图南再也拽不住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顾不得摔落的疼痛，针织帽男孩急遽旋开药瓶，一口气吞下三粒未醉胶囊，同时对头顶上的方图南大吼道：“逃！快！”
可眼下的糟糕情况，方图南无比清楚。
这下，必是休想全身而退了！
吞下三粒胶囊后，针织帽男孩周身，水烟气泡再度沸腾。
这次，他直接展现出了最强的时溺姿态。
有着两只巨钳铁爪，和八根缆绳钩锁脚爪的潜水机械人。
已经无暇顾及，攻击特木尔会遭到的反噬，八根缆绳钩锁脚爪同时如水蟒毒牙一般，朝着特木尔甩击而去！
“帽子老弟，你酿成什么都没用！”
面对袭来的八根缆绳钩锁脚爪，特木尔的身形，简直像是开启了子弹时间的尼奥。
侧身、后仰、铁板桥、凌空翻转，侧身俯冲。
完美躲过八根缆绳钩锁脚爪的甩击，蒸发之剑劈斩而下！
潜水机械人的左臂整齐而断，断裂掉落的巨钳铁爪瞬间化为水雾消失。
断裂的肩膀处，也不停有气泡飘出疏散。
一切都发生在电火花石之间，方图南刚准备上前助战，特木尔又从腰间，掏出一颗像是手雷的工具。
“再尝尝这个！老头子专门为了你这个叛徒准备的！”
手雷落地，蓝色的烟雾弥漫，把特木尔和针织帽男孩都给笼罩住。
方图南只吸了一口，马上感受一阵被扼住脖颈的痛苦窒息感。
这是什么？是毒气吗？
可毒气怎么会对时潜姿态下的自己起效？
方图南急遽退却，待蓝色雾气散尽，针织帽男孩的时溺姿态已经被破坏解除，变回普通人类的模样。
背靠着一具筒状玻璃器皿，针织帽男孩咬牙看着朝他迫近的特木尔，旋开手中的药瓶，把十几粒未醉胶囊全部吞下。
“别白艰辛气了，帽子老弟，你一直都那么智慧，难道还没有猜到？你适才吸入的蓝色烟雾是什么吗？”特木尔眼神戏谑的看着针织帽男孩。
针织帽男孩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无比绝望的神情。
“好了，老头子虽然让我活捉你，但没说是怎么个活捉法，砍掉一只胳膊……不也算活捉吗？”特木尔狞恶笑道，举起手中的蒸发之剑。
可这时，蒸发之剑的剑刃，却是徐徐消散。
“哎呀，我们研究所最强的时间遗物，虽然是无比好用，但就是太泯灭脑髓肽石了。”
特木尔打开剑柄，倒出一颗已经酿成钛灰色，失去色泽和能量的灵魂有机物，摇了摇头，暂且收起剑柄，伸手摸向背后，西装外套之下，内衬的战术背带上，取下一把P90冲锋枪。
“但没关系，以后就把你囚禁起来，当成是产卵的鸡，供应源源不停的脑髓肽石，喔！这样的话，照旧原厂的配套电池啊！哈哈哈！”
特木尔坏笑着举起冲锋枪，瞄准针织帽男孩的左臂。
这时，先他一步，解除时潜姿态的方图南，手中的左轮手枪咆哮开火！
特木尔甚至都没看着方图南所在的偏向，一个滑步侧身，躲开了子弹。
这种水平的神经反射和行动，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能做到的了，这个特木尔，虽然不是时潜者，但绝对接受过其它方面的人体革新！
“找死的杂鱼，那我就成……”
特木尔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侧，乍然响起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
原来方图南瞄准的基础就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这具筒状玻璃器皿。
刺鼻的福尔马林药水，裹挟着一具浸泡的实验尸体，从玻璃器皿的碎裂处一股脑涌出，连冲带滑，让特木尔跌倒在地。
抓住这个名贵的时机，方图南急遽冲向针织帽男孩，借着标本大厅里这些筒状玻璃器皿当掩体，朝着西边的暗道出口逃去。
但留守在蕴藏室里，那十几名持枪守卫，并不会干站着，纷纷举起手中的VECTOR冲锋枪，倾斜火力进行压制。
弹雨封锁之际，方图南和针织帽男孩，只能朝着相反的偏向逃去。
这时，还没从黏滑福尔马林尸液中起身的特木尔，悍勇无比的以半仰的姿势，扣动手中P90冲锋枪的扳机，朝着二人开火。
“滴滴答答”恰似打字机一般的奇特微冲枪声响起，枪口火焰喷射！
这么远的距离，外加如此高难度的开火姿势，特木尔的枪法，依旧精准的恐怖。
千钧一发之际，针织帽男孩竟然是坚决扑倒了方图南，用身体替他挡下子弹！
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针织帽男孩的左边大腿处中枪。
现在没有零点一秒的犹疑发呆时间，方图南爬起身，拖曳着中枪受伤的针织帽男孩，逃进面前的一条甬道里。
可这条甬道，并不是逃生的暗道，而是一处易服间，彻底的死路。
“快，开启脑波电台传送门。”方图南急切说道。
针织帽男孩摇头。
“烟雾，吸入，我，没法，时潜。”
方图南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
适才的蓝色烟雾，和蓝色的睡眠胶囊，是同样的身分。
可以在几个小时内，暂时阻断时潜者进入时潜状态，封锁时潜能力。
那烟雾弹，是褚教授特别为针织帽男孩准备的，目的就是为了生擒他。
“你，快逃，别管，我。”针织帽男孩用力推开方图南。
“不行！我们的约定，你还没完成！你救我的原因！你的身份！你的使命内容，你还没告诉我！”方图南瓦解道。
针织帽男孩双手合十，乞求一般的看着方图南。
“求你，走，害死你，她，会，怪我。”
现在，易服间外面的甬道，特木尔那极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咬牙看着针织帽男孩，方图南感受他像是被人绑住手脚，倒挂在了悬崖边上。
只有绝望。
“快，开启，门，我把，剩下，氧气，都，给你。”
针织帽男孩的指尖，浮现出浓缩的浅蓝色液态时间氧。
但戳到方图南的身上后，时间氧却并没有渗入方图南的身体。
针织帽男孩的双眼，不行思议的瞪圆。
“为什，你。”
“没有，肺？”
“海豚，是有，肺。”
须臾之间，针织帽男孩的疑惑消散。
他明白了缘由。
“你，不是，海豚。”
针织帽男孩哆嗦着手，抹了一把他大腿伤口流出的血，放到方图南嘴边。
“喝，一口。”
“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