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铁盒
方图南惊愕抬头，看着已经连通的微信语音。
“然然！真的是你吗？快回覆我！”
那边缄默沉静了半晌，才有一个沙哑疲惫的女声响起。
“是图南哥吗？”
顷刻间，方图南的所有期待，如同遭遇暴雨的火焰一样，被淋湿熄灭。
“哦，是依婷吗？”
“嗯。”
二人就此缄默沉静了好一会儿，林依婷才率先开口道：“姐姐她的死亡证明手续，都已经办完了，我刚抵家，看到姐姐她的平板电脑登陆着微信，语音电话一直响，我就接了。”
“那，歉仄打扰你了，我似乎有些……精神紊乱了。”
“嗯……图南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方图南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嗫喏道：“依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你姐姐她分手，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
林依婷打断了方图南的话。
“我没有想问这个问题。”
随即，电话那边的林依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图南哥，你知道，姐姐她给你存的微信备注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方图南愕然。
林依婷却是没有回覆，只是冷笑。
良久，她才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你这个亏心的人渣！永远都不配知道！”
电话挂断，方图南整小我私家呆滞住。
倒不是因为被林依婷痛骂，只是期待落空的心如死灰。
闭上眼睛，连续深呼吸十次，才稍稍缓过劲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方图南再次拨通林依然的号码。
“喂，图图。”疲惫慵懒的女孩声音传来，像是刚被吵醒。
方图南双眼瞪圆，不行思议道：“然然你睡着了？你的心也太大了吧！发生这么恐怖的大事件，我的老天爷啊！你……你是怎么睡得着觉的啊？”
“困了就睡了啊，担忧畏惧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方图南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果真照旧自己一直熟悉的那个林依然。
乐观洋溢，洒脱如风，拒绝矫情，这世上唯一无二的存在。
林依然又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道：“零点似乎已经过了，所以我复生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依旧什么都没发生。”方图南绝望道。
“唔，或许，图图，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两个所处的，并不是线性时空，而是平行时空呢？”林依然说道。
“啊？”
“线性时空宁静行时空的看法，图图你不知道吗？呀，究竟你是不学物理的笨笨文科生，我来给你解释吧……”
“不，不用解释，这个我照旧知道的。”
方图南皱紧眉头。
线性时空，也就是指广义上的因果时空，在这种时空理论的条件下，时间是连续线性的一条直线，已往发生的事情，影响着现在和未来。
而平行时空，是指多重宇宙论的看法，已往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已确定的现在和未来，而是会制造出差异的平行宇宙，如同不停分叉的树枝一样。
如果自己和林依然所处的，真的是平行时空。
那也就意味着，无论做什么，都不行能让自己所在这个时空的林依然复生过来。
“或许……而已，然然，你先睡吧，让我一小我私家再想想，明天我再联系你。”方图南只感受心乱如麻。
挂断电话，方图南掉臂依旧虚弱的身体，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坐在书桌前，打开条记本电脑，开始搜索浏览时空穿越理论的相关文献著作。
今世主流的时空穿越理论，立足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既四维空间存在论，以及光速假说，当人以光速移动时，时间不再流动，以逾越光速的速度移动时，时光倒流。
这肯定了时空穿越是理论可行的，但存在严重的漏洞，也就是“祖父悖论”，穿越回已往的行为，会违反因果，制造矛盾。
“我如果回到已往，在父亲出生前杀死我的祖父，那我就不会存在。”方图南心情凝重，盯着电脑屏幕。
因此这种穿越理论的合理性，需要“多元宇宙论”进行补全。
“所以，我杀死的祖父，只会是另一个宇宙的人，同理，我无论想出什么措施，拯救的林依然，只会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宇宙复生。”
方图南摇了摇头，这种穿越理论，虽然逻辑严谨，但内核过于虚无，在这种理论架构下，时空穿越基础就没有任何意义，只能称之为“虚拟体验”，甚至在某种水平上，都从基础上否认了辩证唯物主义。
继续全神贯注阅读着其他相关文献，方图南发现了一篇虽然逻辑相对不严谨，但理论比力有趣的文章。
《在时间长河里潜泳的人》，颇具浪漫主义色彩的标题，作者是国内一位名叫褚星泰的物理学教授。
这篇文章认为，多元宇宙的平行时空理论是错误的，我们基于时空间唯物论，一直生活在线性因果时空之中。
而对于经典且绕不开的“祖父悖论”，褚星泰教授有着另一种合理的解释。
“如果一小我私家真的穿越回到了已往，并通过某种要领现身，想要杀死自己的外祖父时，就会有两种情况发生。”
“第一，某种强大且不行抗拒的力量泛起，阻止他的行凶。”
“第二，乐成杀死外祖父的那一刻，他即永远消失，世界会清除掉他存在过的任何痕迹，认识他的人，会永远失去对他的所有影象。”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方图南双手杵着下巴，情不自禁的微微颔首。
比起虚无的“多元宇宙论”，他更倾向于这种时空穿越理论。
实际上，这也是当今物理学界，与“多元宇宙论”相对的另一种主流看法，即所谓的“因果论”。
因果无法违背。
要么听从于因果，要么强行忤逆因果，被因果抹消。
又搜索阅读了褚星泰教授的其他几篇论文，有一篇给出了明确验证要领。
“如果真的有人完成了时空穿越，那么要验证我们究竟身处线性时空照旧平行时空，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挖下一个深坑，埋进一个耐腐蚀的铁皮罐子。”
“因为这个铁皮罐子在非极端情况下，对世界变化因果纪律造成的影响，渺小到忽略不计，所以它不会被抹消，在多年后会被挖出来，从而证明我们的是所处客观唯物主义的世界，因果呼应的线性时空。”
方图南紧紧握拳。
这个验证要领，听起来似乎可行！
此时已是黎明，窗外天空泛起鱼肚白，但一夜未睡的方图南，非但没有丝毫困意，反而精神亢奋起来。
打开书柜最下面的一层，方图南从一摞陈旧的日记本中，找到了标注着2009年的那本。
有些发霉的纸页，混淆着陈年的墨香，沁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快翻几页，方图南很快找到了那年今日的纪录。
“2009年2月25日，星期三，天气小雨”
“早上在校门口远远的看见了林依然，她今天好漂亮啊！明明只穿了最简朴的靛蓝色牛仔短裤搭配白衬衣，打着伞的背影，却清新脱俗的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
“我好想冲已往，搂住她狠狠的亲一口。”
“可是我们打骂了，因为她说学文科的男生都是笨笨蛋，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我要处罚她！至少三天不跟她说话！”
“但昨天是我们两周年恋爱纪念日，我原来都买好了礼物，另有她最喜欢吃的曲奇饼干。”
“而且今天是星期三，下午有两大节运动课，如果没有打骂，我该是开开心心骑着电动车载她去小吃街吃咖喱炒饭。”
“如果我告诉她，我段考英语得了130分，她还会奖励我，让我摸摸她的大腿。”
“她的腿真是好漂亮，又细又直又白，还细腻腻滑溜溜的。”
“我好想摸啊！”
“所以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和她生气打骂啊？”
“唉，她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笨笨蛋！”
用力合上日记本，方图南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十七岁的自己，整天都在想什么工具？也太让人感应羞耻了吧！
不外，那时傻乎乎的自己，却是比世上的任何一小我私家，都要开心快乐。
苦笑着摇了摇头，方图南点燃一支烟，静静期待着，待到5点50分，给林依然拨去电话。
“然然，起床了吗？坐上公交车了吗？今天你那边有雨，记得带伞。”
“嗯，刚坐上车，伞我带着呢。”
“那就好，对了，我经常给你买的那种……铁皮盒包装的小熊曲奇饼干，你还留着有空盒子吗？”
“有，学校里就有一个，我用来装贴纸的。”
“很好！今天下午，不是有运动课吗？你带着铁锹，把这个铁皮盒埋进……学校北门劈面的小树林，最大的那棵松树下面！今天下雨会很容易挖土，你再叫上景羽符江和王大帅他们充当苦力，尽量埋的深一些！越深越好！”
“为什么这样……唔！我知道了！图图，你是想试验我们两个所在的时空，是否能连通吗？”
“对，然然，你好智慧。”
“明白！我下午就去，不外，我这个时空的你，还要跟我闹脾气冷战到什么时候啊？唉，又和以前一样，要我卑微的找你低头致歉求和洽吗？”
“别管那个臭傻宝了！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让他一边凉快去！”
挂断电话，方图南的心中，希望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这时，卧室的门被敲了敲，随后景羽探头进来。
“方南，老板刚催我，我要去上班了，你照顾好自己，需要时再给我打电话。”
“好，你去吧，不用担忧我。”
之后的一整天，方图南也没闲着，继续搜索摘抄时空穿越理论的相关内容。
晚上八点半，方图南带着铁锹和手电筒出了门，来到高中母校的北门劈面。
十几年间，县城许多区域都被计划重建，但这片小树林因为属于生态掩护区，一抔土也未曾被动过。
来到最大的那棵松树前，心急如焚的方图南，已顾不得那本就不确定的零点刷新规则，直接开挖。
铁锹疯狂挥舞，满头大汗的方图南，一分一秒都未曾停歇的挖了半个小时。
“呼！哧！是那些家伙埋的太深？照旧我挖的位置偏离了？照旧零点才会刷新？算了……先歇一会儿吧。”
方图南大口喘息，把铁锹往挖好的深坑里，随手一插。
“铿。”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身躯一震，方图南腰间挂着手电筒，直接跳进了坑里，铁锹都不用，直接用双手刨起了土。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被方图南捧了起来。
尽管外貌涂装已经褪色斑驳，却依旧能看出来小熊曲奇饼干的图案字样。
这一刻，方图南激动的仰天长啸，险些要喜极而泣。
像是挖到了价值千金的黄金财宝一样，方图南把铁皮盒紧紧的搂在怀中，重复念叨着：“验证乐成了！有措施了！有措施救你了！”
急遽给林依然打去电话，却又是被拒接回复短信。
“上晚自习呢，怎么样了？”
“挖到了！我挖到了！”
“哈哈，Q.E.D！证明完成！对了，我在盒子里还装了工具，跨越时空，寄给你的礼物。”
方图南赶忙撬开铁皮盒，只见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盘磁带。
封面是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年轻男子，左手微微捂着耳朵。
“Jay，周杰伦。”
周杰伦的第一张专辑。
方图南的嘴角扬起微笑。
骑上电动车，直奔县城老街。
在老街拐角的音像店里，花了75元的高价，买到了一台老式的步步高复读机。
回抵家中，已是10点13分，方图南又给林依然拨去电话。
“然然，放学了吗？”
“嗯，已经坐上车了，还抢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放心听歌了，嘿嘿。”
“你在听什么？”
“《半岛铁盒》，给你一起听。”
林依然把一支耳机，放在手机听筒上。
穿梭时空的歌声旋律，渗透时间的裂缝，潺潺流淌进方图南的耳中。
“铁盒的序，酿成了日记。”
“酿成了空气，演化成回忆。”
“印象中的恋爱。”
“似乎顶不住那时间。”
“所以你弃权。”
原底细隔十二年，距离光年之远的恋人。
在这一刻。
似乎只是咫尺相近，伸手就能握紧。
方图南靠在床边，转头看着卧室窗外的夜空，竟也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玻璃窗上，像是浮现出白衬衣少女戴着耳机听歌的绝美侧颜，对自己嫣然一笑。
“图图，《半岛铁盒》放完啦，你还想听哪首？”
方图南回过神来。
“我想听这个，我放给你听。”
把专辑磁带放进复读机，直接切到最后一首。
前奏才刚刚响起，林依然就听了出来。
“反偏向的钟！我也好喜欢这首！对了，图图你知道吗？据说把反偏向的钟倒着播放，能听见彩蛋哦。”
“哈？倒放有彩蛋的那首不是《你听获得》吗？”
“这首也有，我看QQ空间里转载的热门日志是这样说的。”
“QQ空间热门日志……好有年代感的工具啊！”
“就数你玩的最疯狂呢！一个星期起码发表十篇……喔，公交车到站了，图图，我先不跟你说了。”
“恩，你回家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再联系。”
“好，晚安。”
挂断电话，方图南的脸上，满是幸福且期待的笑容。
“然然，放心好了，已经证明了我们所处的，是可以连通的线性时空。”
“那我就能改变这一切！”
“挽救你的生命，改写我们故事的结局！”
闭上眼睛，面带微笑，继续听着磁带播放着的歌曲。
不经心地，方图南又想起了林依然适才的话。
按下复读机的暂停键，拿出磁带拆开，取出里面的带子前后更换，然后再粘好卷了回去。
再次播放《反偏向的钟》，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奇怪歌声传来，很奇怪，但莫名其妙的依旧好听。
只是重新听到尾，也没听见什么彩蛋。
“果真，QQ空间热门日志，转发就送500Q币，都是骗人的。”方图南摇了摇头。
伸手刚想关闭复读机，一阵“呲钮呲钮”的嗡鸣噪音突然传来。
紧接着，竟传出断断续续的机械人声，声音极是模糊，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方图南诧然，轻拍了几下复读机，按下暂停键再重新播放。
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警告……”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