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以为大秦的工商业者这就算悲凉了。
不！
其实现实之中，他们比这还要悲凉十倍。
因为秦法耕战为本，为了攻击手工业者和商人，限制农夫从事工商业，还划定，若是手工业者与商人做事不努力，以至于陷入贫困无法养家生活，那就要贬为奴隶。
是为：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
这样，许多从事工商的人，一边蒙受着极重的税负，一边与官营经济竞争。
又因为竞争不外官府以至于贫困，然后被贬为奴隶，这些奴隶有特长，就会壮大官府直营工商业的力量，官府力量壮大，就会攻击更多的手工业者与小商人，然后···手工业者与小商人们也陷入恶性循环。
对此，燕南飞是有些感伤的，他燕家这些年来之所以日渐衰弱，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叔父燕兴能力不行，也不仅仅是因为齐国灭亡，断了对燕家的支持，更重要的原因，照旧大秦正常的经济正在雪崩，扭曲的经济正在蓬勃生长，整体大情况恶化了。
所以，始天子能能在整个帝国经济连续多年不景气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复刻六国王宫，将宫殿从咸阳修到关外，然后还不满足，又聚集数十万刑徒修阿房宫和骊山坟，却没有财政瓦解，反而浪费不停，潇洒依旧，涛声不停······
这是有着深刻的历史原因和时代配景的。
陶城作为齐魏宋楚四地的商业中心，大量刑徒奴隶靠近市场做工，免于运输，然后产物就近销售，赚取大量金钱，积贮大量金钱，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燕南飞沉吟了好几个呼吸，才想通陶城府库里面为何有这么多钱。
如此多的钱，接下来该如何弄走呢？
总不能将这些金钱又还给秦国吧！
可是，他们人太少，基础无法将这么多金钱运走。
运不走又不想还给秦国，那···就只能取之于民散之于民了。
于是，燕南飞对身侧郑悠付托道：“先生，请你带人将县衙中刑徒与隶臣妾的文籍全都搬上车，然后与我去一趟刑徒大营。”
“诺。”
“传令，聚集城中所有刑徒与隶臣妾。”
“诺。”
“来人，让叔父来县衙接待陶城群贤。”
“诺。”
不久，燕南飞坐上马车，带着戴员、郑悠以及文籍，在数十士卒数十陶城丁壮的护卫下，往刑徒大营而去。
刑徒大营。
当燕南飞进入刑徒大营的时候，数千刑徒，已经被陶城丁壮与降卒聚集起来。
此时，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来，来到营中高台，低头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刑徒以及身穿褚衣脚戴铰链的奴隶。
“诸位父老兄弟。”燕南飞向众刑徒与奴隶大叫道：“在下燕县燕南飞，正带着我燕县父老逃亡于此，幸亏老天保佑，在下率众击败陶城守军，斩杀陶县县令、县丞，入主陶城。”
“这就是传说中的燕贼贼首？”
“啊呸，这是传说中的燕医生！”
“燕医生居然如此年青。”
“燕医生竟然是一个瘸子。”
“秦军这么快就败了！”
“燕医生有几多人？”
“···”
众人一听，议论纷纷。
之前，官府让他们去济水上设置船障，阻断济水，防止燕贼逃亡时，各人就知道燕贼事。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昨天去堵塞济水，今天上午就在城中看到燕贼贼首了。
被围剿的燕贼，居然只花了短短一天功夫斩杀县令县丞，入主陶城了。
实在是太惊人了。
众人议论了一下，又平静下来，静静的看着台上的燕南飞。
燕南飞等众人平静了，又高声道：“在下知道，诸位父老兄弟中许多人，都是东郡其他县的人，甚至是外郡的人，因为有一技之长，所以被官府强行带到陶城来做工的。
诸位在陶城多年，想来也有许多人心中已经很是想念家中的亲人。
在下不肖，只要各人帮我一个忙，帮我运一些工具，那在下就可以释放你们回家，而且，诸位离开之前，在下还可以送给每人一件新衣、一双新鞋、十斤粟米、五百钱作为路费。
只要着力资助的，就算不愿离去，继续留在这做刑徒做奴隶，在下也可以赠与五斤粮食、两百钱作为酬劳。”
“燕医生要释放我们？”
“不仅释放，还给钱？”
“本以为燕贼来了，我们这些奴隶还会是奴隶，甚至比做秦国的奴隶还不如，不想，燕医生要释放我们？”
“难以置信。”
“燕医生不会骗我们吧？真的释放我们，真的给钱粮？”
“咱们都是奴隶，燕医生有须要骗我们吗？”
“燕医生真是仁义···”
“燕医生仁义···”
一时间，众刑徒与奴隶议论纷纷，原本死气沉沉的他们，议论着议论着，徐徐有了神采，徐徐兴奋起来。
他们都不怀疑燕医生的话，究竟，自己就是刑徒和奴隶，如同货物工业一般，没有被欺骗的资格。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钱？
因为他们可以有钱。
刑徒只是欠官府的钱，服刑完毕还完欠款，那就是自由身，可以有工业。
至于奴隶，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工商业者破产沦为奴隶，虽然破产了，但是他们也有可能剩下一些工具。
秦规则定，就算是奴隶，属于他们的私人工业，也禁绝官府的人进行侵夺，违者严惩。秦法还划定，官府只管奴隶一天两顿饭，若是奴隶想要领取新衣服，冬衣需要交一百一十钱，夏衣五十五钱。
奴隶领衣服既然要交钱购置，那理所虽然，奴隶也是有私财甚至金钱的。
虽然，始天子是仁德的，还划定，那些没有依靠的老幼奴隶，可以凭据情况免费发衣服。
同时，秦法还划定，若是奴隶有亲戚是自由身的，只要他们的亲戚主动去边疆特别服兵役五年，所谓特别，就是轮到他服役的正常兵役时间不算，特别服满五年兵役后，就算没有立功，也可以让一个奴隶酿成自由的庶民。
所以，在大秦，就算是奴隶，也是可以有私人工业的。
就在众人的议论中，前排一个身穿常服的刑徒，高声喊道：“燕医生，在下感受不公正啊，为何被释放的人，不仅有新衣、新鞋，而且钱粮还比不愿离开的人多那么多？”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噤声，然后看向燕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