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易服，磨刀
“东家，请问这亚麻布咋卖？”
布衣坊主要经营工具是小井村的有钱有势之人，产物多以丝绸、成衣为主。
一群人儿进来之后，郤统亦是扫了片刻刚刚从一个旮沓里找到了这亚麻布。
亚麻布上已然充满了灰尘，显然平时很少有穷人来惠顾。
有钱人则不屑于买亚麻布。
“此一匹便卖你十四文吧。”
布衣坊坊主是位刻薄相女子，见到郤统进来时，眉头已然皱成“川”字。
若不是郤统一手抱着大把馒头和竹筒水，身后还随着那么多，她多数都赶人了。
“这都铺尘了，自制些吧？东家——”
郤统微微皱了皱眉，这十四文可是相当于十四个馒头。
虽说他之前卖了三样药草后有富足资金，但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若不是最近财主家都没甚丧事，你以为会有如此价钱？”
十四文在布衣坊坊主眼中显然算不得什么。
她的态度始终冷冷淡淡，没太在意郤统这点生意能成与否。
倒是刘三寿见到坊主如此看待自己老大，立即狗腿到：“让你自制些便自制些，找打是乎？”
刘三寿那手段吓唬自己手下那几个半大崽子还行，布衣坊坊主闻言却是半点不怂。
“腌臜货，有种你打打试试？”
说着，布衣坊坊主还将那满是胭脂粉的侧脸伸出去给刘三寿。
刘三寿在他那土地哪见过如此泼辣嚣张的妇人，一下子却是尬住，进退两难。
“好啦，都消停一会儿，这价钱委实贵了点，若是我买下，可否借铰剪针线一用？”
作为布衣坊，自是少不了铰剪针线。
事实上，几人一进门，就能看到收银台上放置了一个竹篾。
其中就有铰剪针线，甚至另有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半制品手帕。
“哟，要是客官买下，自是没问题，即是不知客官是否会用？”
布衣坊坊主一听郤统还真想买，不是来耍流氓的，脸上马上绽开了花，笑容满面。
“这是十四文，还请东家收下，至于会不会用，我都保证不会弄坏东家工具。”
看到郤统真从怀中掏出了十五文钱，数了十四文出来，布衣坊坊主登时笑逐颜开：“客官豪爽，跟客官买卖即是舒坦。”
郤统没有理会布衣坊坊主的彩虹屁，而是收好剩下的一文钱，将亚麻布匹上的灰尘掸洁净，便单手将亚麻布匹扯出一段，抄起放置在竹篾中的铰剪刷得一下将其剪断，将馒头整齐摆放其上，整成肩负背于背上。
“梦儿，拿一下这竹筒。”
“好的，阿统哥哥~”
郤统将竹筒水递给了左梦梦，腾出双手，随后一手抓住亚麻布匹一端，将布匹往空中一掷。
卷成一卷的亚麻布匹立即不停转动，尽数舒展开来。
郤统见状，手持铰剪的另一手立即翻飞如蝶，将那布匹裁成一段段。
布衣坊坊主等人原来还想看看郤统如何鸠拙地做出一两件貌寝的衣裳。
结果，没成想，郤统就是钱多任性，立即不禁心中藐视。
郤统却丝绝不为所动，将布匹尽数裁剪成自己所要形状，随后捡出所要部门，用针线进行缝合，很快，两件上衣和裤子就整好了。
剩下的一些布料，郤统也没浪费，将其改成了两个钱袋。
自己一个，左梦梦一个。
郤统将剩下的那一文钱放进去，用布条子一绑，又放回了怀中。
“东家，此处可有试衣处？”
布衣坊坊主现在跟其他人一样，都被郤统震惊到懵了，听其询问刚刚回过神来。
“有有有——，内间便可更易服物。”
“走，梦儿，一起去换新衣裳——”
“好的，阿统哥哥——”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道，郤统和左梦梦两人做什么都是一块的。
“一起拉屎”对于他们来说绝不是一句招呼。
他们不敢离开，哪怕仅仅一会儿，都可以让敌人逐一击破，身死人手。
在生死面前，礼义廉耻显得极其苍白。
再说，两人都已饿得就剩下披着人皮的骨架，他们也兴不起别样的心思。
两人进去内间并没有多久，便换好衣裳出来了。
一干人等立即眼前一亮，这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真不假。
换了一身衣裳，哪怕两人依旧蓬头垢面、瘦骨嶙嶙，却已经让人无法跟小叫花联系到一块。
“走吧，既然来了，便去旅行旅行此土地。”
大牛和二牛一听郤统此话，脸色立即变了几遍。
“不行——”
就在郤统一群人迈动脚步之际，二牛终于忍不住喝止了。
“我们便四处走走，保证不会威胁危害到良人。”
郤统带头停住了脚步，神情平淡地注视大牛和二牛。
“那亦不行，此是我兄弟二人土地，让尔等买布制衣已是最大让步，再多不行。”
大牛和二牛跨步而出，挡在了众人面前。
“那若是我执意如此，当如何？”
“那便要问问我兄弟二人手上木棍肯不愿了？”
大牛和二牛说着，已经将长棍拿了出来。
“小刘，棍子——”
来此之前，郤统就让人去送还了带血短棍给小大。
因为他明白小大当初离开的一步三转头，除了不舍大腿外，另有带血短棍。
于是，在一顿思忖之后，郤统照旧选择了送还带血短棍。
君子不夺人所好，除非自己也很喜欢。
“呃——，是是是，老大——”
自己用饭的家伙，刘三寿自然满是不舍。
可是当郤统脸色晴转阴的时候，他照旧赶忙将木棍乖乖送上。
刘三寿的木棍比小大的带血短棍要大上一圈。
大牛和二牛的木棍则是长棍，没有刘三寿的木棍大，却更长。
郤统掂量了一番刘三寿的木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冒犯了——”
随着二牛的一句“冒犯”，大牛和二牛便成掎角之势朝着郤统攻了过来。
可惜他们配合虽然默契，但是面对的却是郤统。
在郤统面前，他们默契的配合照旧漏洞百出，他有太多太多要领可以击溃两人。
只是他照旧选择了让他们最震撼的赢法：点麻穴。
“噗噗噗——”“噗噗噗——”
在快到极致的残影之中，大牛和二牛立即中招，无法幸免。
这种转动不得的作为是大牛和二牛所无法理解的。
正因此才气使得郤统在两人心中无限高峻和神秘。
“臭瘪三，以前得瑟得很，现如今知晓强中自有强中手了？”
刘三寿以前被两兄弟欺负得很惨，现在见到大牛和二牛无法转动，便要上前欺负。
郤统却是伸出棍子将其拦住。
在郤统心中，大牛和二牛要比刘三寿这种毫无原则、视人命为草芥的渣滓更可靠。
“老大？”
刘三寿觉得自己还能争取一下。
郤统用大木棍敲了敲刘三寿，示意他退后。
刘三寿如此人精，自是明白，立即应和到：“是，老大！真是自制了这两瘪三，呸——”
郤统皱了皱眉，却没跟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我可解开你们兄弟二人穴道，不伤害你们兄弟二人，但——，你们兄弟二人不行阻碍我欲为之事，可否？”
大牛和二牛倒是想颔首，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身体都半点转动不了。
最后照旧郤统明白他们，将他们给解了穴位。
“谢了——”
一直不怎么说话，感受有些木讷的牛大居然在解穴后率先开口。
郤统却无意外，点了颔首，随后继续迈步而去。
这回，大牛和二牛却是没再拦截。
技不如人，何须跟刘三寿那般再次自取其辱。
更况且在他们无法转动的时候，郤统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是刘三寿想对他们倒霉，还脱手相助。
他们确实欠好脱手了。
“牛大，牛二到前头带路呀，在后头干甚？”
牛大和牛二是大牛和二牛的真名，只是出来混总要有个诨名，于是就有了“大牛”和“二牛”。
“好——”
两人是爽快之人，闻言也不推诿，直接走到前头，领导众人旅行自家土地。
大牛和二牛的土地确实比起刘三寿的土地要好不少。
收支之人穿着和面色都要比刘三寿那边的好许多。
甚至偶尔还能看见华服之人收支。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如此土地，中草药铺收购的却仅仅只有两样。
郤统微微皱了皱眉，让刘三寿去换了钱财。
一行人则又往回走，渐行渐远，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刘三寿之前买馒头的包子铺。
包子铺的招牌已经裂开，掉落一旁。
四周十分脏乱差，唯有放蒸笼的地方稍微清理了下。
“去找根铁丝过来，买也行——”
郤统将自己身上最后的一文钱掏了出来，递给大牛。
大牛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便有。”
说着，大牛就急急遽离去，没一会儿就带了不短的一根铁丝过来。
其实这个世界是有金属存在的，只是有点小贵。
他们这些底层人员的钱基本都花在吃喝上面，却不是很舍得用在这方面。
郤统也没有教导他们的意思，拿到铁丝后便招呼他们进去。
大牛和二牛以及三个小弟满脑子都是黑人问号。
“进去”这两个字他们是认得的，也听得出，但用在眼前场景似乎不合适。
究竟这包子铺现在已经关了，最前面那把大锁还不够明显？
但是畏忌郤统的厉害，他们也不敢开口反驳，就只能默默跟在郤统身后。
郤统也不跟他们解释，自顾自走到那把大锁前，用铁丝塞进大锁锁孔处，一阵倒弄。
“啪——”
随着一声轻响，锁开了。
身后几人全都眼如铜铃，脸上全是不行思议，难以置信。
幸亏之前见多了此种咄咄怪事，却也很快接受，随着郤统进入了包子铺。
包子铺里有股难闻的腐臭味，哪怕是几个邋遢不堪的半巨细子都将脸皱成了一团。
郤统却不在乎，将放置在门后长桌上的蒸笼掀开，肉包一个不碰，只将里面剩下的三个馒头绝不客气地拿走。
一个自己大口朵颐，一个递给左梦梦，一个递给刘三寿那三个小弟。
“接下所为之事，于尔等太过危险，收了此个，自个儿分去，速速离开——”
“是——，老大——”
三个半巨细子虽则有点失落，但是更多的是有馒头吃的激动。
见着三人边争抢边吞吃边离开的背影，郤统收回目光，开始在包子铺中搜索。
没一会儿，郤统就找到了腐臭的泉源。
那是剁肉案台旁的一个麻袋。
里面盛着不要的骨头和皮毛。
这些骨头和皮毛都或多或少带着碎肉。
有不少碎肉已是生蛆，发出恶臭。
剩下的几人除了郤统，都不愿过于接近。
郤统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臭气熏天的麻袋旁，脸色越来越阴沉。
在麻袋里，他看到了手指，看到了手骨，看到了胸骨，而且不止一具。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徐徐流逝......
好一会儿，郤统才猛地抓起砍在案台上的剁骨刀，在磨刀石上霍霍磨刀......
身后几人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打扰郤统。
包子铺死寂一片，有一股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气息在蔓延。
那都是从郤统身上发作而出的。
他们不是很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很是肯定郤统现在很恼怒。
怒火冲天、杀气腾腾的那种。
郤统磨刀的历程很快。
几人完全看不清郤统手上的行动。
就这么磨了好一阵儿，郤统才突然停住，换了一把放置在案台一边的尖刀，继续磨砺起来......
这是包子铺唯二的两件刀具。
“梦儿，拿着这把尖刀，可以防身！”
刚刚的郤统明明还极其可怕，有如吞人的怪物，现在将尖刀递给左梦梦，却又似乎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恢复到了进入包子铺之前的样子。
只是左梦梦三人知晓，郤统并没有。
他不外是将心中的滔天怒火、浓烈杀意全都收敛在了体内。
为了不吓坏左梦梦。
“好的，阿统哥哥~”
左梦梦小心翼翼地接过尖刀。
尖刀有些极重，左梦梦接手的时候明显往下一沉，幸亏还在蒙受规模之内。
就在这时，刘三寿卖完药草回来了。
“老大，我回来了，那两样药草居然换了足足二十文钱，您敢信，老大？”
因为郤统怒气内敛，刘三寿并没有察觉到郤统异样。
只是觉得郤统照旧跟以前一样冷冷的。
郤统没有回应，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要知道，郤统如今可是拿着厚重的剁骨刀，气势今非昔比。
刘三寿吞了口口水，将钱放到郤统手上。
郤统并没有将手收回，依旧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样。
“老大？”
刘三寿又轻呼了一声。
郤统没有回应。
刘三寿冷汗直冒，双眼不停眨巴，最后照旧蒙受不住郤统的威压，双膝跪地，泪光泛动：“老大，是我见钱眼开，鬼摸脑壳，昧了您一文钱，这一文钱还您——，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说到恐惧之处，刘三寿连连磕头，涕零泪下。
“滚——”
“是是是——”
随着郤统的一声暴喝，刘三寿如获大赦，赶忙起身，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是该关门了——”
望着刘三寿远去的背影，郤统倏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语气仿似就跟之前一样平平淡淡，不见喜怒。
随后，郤统伸出双手，将之前打开的包子铺门给徐徐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