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后手
苏誉明自请削去爵位一事再度将苏家推向了风口浪尖，原本虚弱的太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气急攻心，就地吐了口血。
延福宫里原来的宫人都叫傅云绰赐死了，傅修昀虽换了新的人过来，但延福宫照旧显得有几分冷清。
孙复知给太后扎完针，太后才幽幽转醒。
傅修昀连忙迎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道：“母后，您感受怎么样？”
太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动干涩的眼珠往他身后看去，傅明诀和凌幼瑶都在，就连久病不出的皇后也来了，可唯独没有见到傅云绰的身影。
她徐徐闭上眼，没有说一句话。
傅修昀知道，她这是在找傅云绰，可自从那日两人大吵过一架后，傅云绰便再也没踏出过公主府一步。
他也派人去公主府看过，但傅云绰闭门不出，总不能下旨将人强请过来。
最后，他只宽慰了太后两句，便离开了延福宫。
凌幼瑶望着太后苍老疲倦的面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太后费尽心思想要保全的工具，到头来却叫苏誉明一纸奏疏毁于一旦。若换作是她，预计也会气吐血的。
傅明诀察觉到她的心绪，便问：“在想什么？”
凌幼瑶小声道：“我在想誉国公这么做了以后，会不会忏悔。”
“他不会忏悔的，就算他忏悔也没有用，”傅明诀嗓音平静，“他主动放弃这一切看似愚蠢，实则却是明智之举。”
“怎么说？”
傅明诀说：“皇姐知道了薛家战死真相，依她的性子，若是不叫誉国公血债血偿是不会罢休的，但皇姐并没有这么做。本王推测，或许是因为母后，才叫皇姐心软了。誉国公知道自己逃不外这一劫，若是差池自己狠心一点，皇姐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苏家满门荣华全是靠踩着薛家的血得来的，傅云绰想要为薛家报仇，又不能要了苏誉明的命，这不失为一个好措施。
凌幼瑶听完，轻轻叹了口气：“暮流春之所以选择离开，即是不想让长公主为恼恨所累，结果照旧叫她知道了真相，也不知殿下现在如何了......”
这些天，傅云绰一直将自己关在府中，她倒是去看过两回，只是曼冬说长公主不见任何人，她便只好放弃了。
傅明诀：“皇姐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只是需要些时间走出来而已，待过些时日再去看她吧。”
凌幼瑶颔首允许了。
这方，孙复知已经收好药箱，见他二人还未走，举步过来，躬身行礼。
傅明诀看了眼守在床边的皇后，才问：“情况如何？”
孙复知道：“太后娘娘脉象玄虚，但无大碍，好好调养些日子便能痊愈。”
傅明诀淡淡“嗯”了一声，牵着凌幼瑶往外走，道：“你不是说近来心慌吗？既然来了，便让太医给你也瞧瞧吧。”
凌幼瑶知道他这是有话想与孙复知说，便配合着应下了。
到了重华宫后，孙复知放下药箱，对凌幼瑶道：“王妃请。”
凌幼瑶眨了眨眼睛，心想做戏要做全，便老实把手伸出来了。
孙复知认真地把完脉后，道：“王妃身体无恙，只是夏季炎热，王妃莫要贪凉，若是受了寒，以后想要子嗣怕是会有些难。”
听到“子嗣”二字，凌幼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去看傅明诀，却见他神色如常，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
她从未喝过避子汤，而傅明诀似乎也没有提过孩子的事，如今听孙复知说起，她倒是想起她这个月还未来葵水......
傅明诀见她心不在焉的，作声问道：“怎么了？”
凌幼瑶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在一旁默默收拾工具的孙复知，像是看穿了凌幼瑶心中所想，轻飘飘说了句：“王妃这段日子吃了太多冰，推迟一两日也是正常的。”
“......”凌幼瑶幽幽看了他一眼，“我上次见小小的时候，她与我说了些事。”
孙复知行动一顿：“何事？”
“不告诉你。”凌幼瑶别过头去。
孙复知无语，心道：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傅明诀嘴角含着浅浅的笑，道：“你不必担忧苏家的情况，如今苏誉明膝下只有慕小小，预计这两天，他便会将慕小小过继到顾氏名下了。虽然苏家的爵位没了，但苏誉明从未放弃过找你，你若是不想回去，这段日子暂且别与慕小小晤面了。”
孙复知自然明白，但想起慕小小，又有几分管忧，便道：“下官不能出宫，阿菁那边还请王爷替下官照看着。”
“此事自有人费心，何须本王来管？”
凌幼瑶赞同道：“没错，有靖安王府撑腰，苏家上下谁敢惹小小？”
想起裴策，孙复知脸色黑了黑，若不是太后病了，他需要留在宫里，否则他真想现在就冲出宫。
凌幼瑶见此，不禁笑了笑。她知道孙复知不舍小小，但就眼下形势而言，短暂的划分或许是最好的要领。
回去路上，凌幼瑶问傅明诀：“孙太医的母亲因太后而死，你让他留在宫里，难道不怕他对太后倒霉吗？”
“他进宫之前允许过本王，不会对母后动手，”随后，他又增补了一句，“至少不会是现在。”
凌幼瑶看着他冷峻的侧颜，突然有些看不明白了，他让孙复知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她的视线太过炙热，傅明诀想装作看不见也难，爽性将人拉了过来，凝视着她双眸道：“若将京城比作棋盘，各方势力比作棋子，那他即是本王留有的后手。”
凌幼瑶心头一震，原来不止她一人预料到会有那么一天，傅明诀也料到了。
从明月，再到咬舌自尽的那名小太监，事情的生长似乎正在一点点往她预见的那步生长。那年铁骑踏城门，烽烟四起，他从城楼坠落，死在了乱箭之下......
如今已是六月末了，也不知那天何时会到来......
傅明诀见她盯着自己入迷，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凌幼瑶握住他的手，神色认真，“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市陪着你的。”
傅明诀注视着她乌黑澄明的眼眸，似笑非笑道：“倘若要你陪着本王一起死，你也愿意吗？”
“我......”凌幼瑶正要开口，却被他堵住了唇。
他说：“本王现在还不想听到这个答案，若真有那一天，本王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