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当年

　　傅明诀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手里握着淮州刚送来的线报。

　　江流候在一旁，沉声道：“王爷，我们的人沿着何氏当年的踪迹一路追查到淮州安县，有人证实当年确实曾看到过一名妇人带着孩子住进了城隍庙中，正好与何氏逃到淮州的时间相符。”

　　安县是淮州最偏僻的一个县城，地方不大，只要发生一点风吹草动，不出半日整个县城的黎民都市知道。

　　当年何氏孤身一人带着孩子逃到淮州，虽然尽量避开了人眼，但一名外来妇人突然来到安县，又抱了个孩子，旁人想忽略都难。

　　他们稍稍一探询，便找到了当年曾见过何氏的黎民。

　　“孩子呢？死了照旧在世？”傅明诀嗓音淡淡。

　　江流迟疑了一会儿，道：“这个......属下没有查到。”

　　听到这句话，傅明诀冷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别样的心情，抬眸看向他，问：“没有查到是什么意思？”

　　江流被他看得满身一僵，顶着冷冰冰的目光道：“属下让人查过，常氏当年生产时，青山寺曾发生过一起火灾，有不少僧人仆妇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何氏也是因此而死，火里倒是有一具婴孩的尸体，可那是个男孩。”

　　“男孩？”

　　“没错，”江流点颔首，“属下找青山寺当年的主持确认过，从火场里找出来简直实是名男孩。”

　　这番话让傅明诀陷入沉思，孙复知说过，他娘生的是妹妹，可死在火里的却是男孩，那真正的孩子又去了哪里？

　　是被常氏带走了，照旧被何氏提前送了出去？

　　......

　　青山寺距离淮州三十里，由于山路险阻，去拜佛的香客很少。

　　常氏在得了算命先生的建议后，便住进青山寺，那时她已怀有六个月身孕。

　　凌安年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对常氏却是极好的，派了数十名的丫鬟婆子随着常氏一同住进了青山寺，甚至还给青山寺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

　　常氏在青山寺了住了近一个月的时候，青山寺突然来了一个抱着孩子妇人，求主持收留。

　　出家人慈悲为怀，主持见她实在可怜，便同意了她留在寺中。

　　——这位妇人正是刚从安县过来的何氏。

　　常氏月份渐大，按算命先生的说法，是要她在佛祖庇佑下生产，才气保下此胎。幸亏凌安年早有准备，将乳母、产婆都提前送来了。

　　何氏抱着个粉琢玉雕的娃娃，惹得常氏一阵疼爱，便时常去找何氏说话。

　　可何氏每次虽然都是笑着与她说话，但却从来不愿将孩子交给她抱一抱。

　　起初，常氏只是觉得何氏简陋是初为人母，所以才会对孩子格外紧张。直到发生了那件事，常氏才明白何氏为什么会这么紧张那个孩子......

　　那天黄昏，青山寺上空阴云密布，狂风咆哮，隐有大雨之兆。

　　常氏和往常一样，用过晚膳后在后山散步，见天色将晚，又恐落雨，便急遽下了山。

　　刚踏进院落，常氏便看见何氏着急遽慌地抱着孩子从厢房里出来，背上还背着肩负，看样子是要离开。

　　“你这是要是去哪里？天都快黑了，说禁绝还会下雨呢。”常氏狐疑地盯着她。

　　何氏被吓了一跳，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在这时候回来，尔后僵硬地解释道：“我、我和良人约定好了，今日在青山寺下见，预计这时候他已经在等我了。”

　　这个理由显得有些蹩脚。

　　来这里这么多天，常氏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丈夫，怎的如今又突然要与她良人汇合了？

　　常氏不信，还劝她：“晚上山路欠好走，要不我让人给你良人递个信儿，让他上山来接你？”

　　“不、不用了！”何氏一口拒绝了。

　　她这般张皇畏惧的模样让常氏越发疑惑了，扶着肚子上前，问道：“你是不是在畏惧什么？”

　　何氏看着她突然靠近，像是见了鬼似的，猛地一下撞开她便往院外冲去。

　　“哎呦！”

　　常氏被她这么一撞，身子一歪，立即往旁边摔去。

　　丫鬟婆子们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去扶常氏，“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常氏捂着肚子，面上血色骤然褪去，五官拧在一起，断断续续道：“我、我的肚子好疼，孩子......”

　　有经验的婆子低头一看，只见她的罗裙上已晕开了一片鲜血，“哎呀，快快快！快把夫人抬进去，这是要生啦——”

　　常氏突然生产，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产房内时不时传来常氏撕心裂肺的叫声，丫鬟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丝绝不敢怠慢。

　　滔滔黑云陪同着闷雷声逐渐迫近，紫色的闪电将远方的天空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电闪雷鸣，这云似乎是压在了人心上，让人喘不外气来。

　　主持双手合十，望着翻腾的乌云，长叹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一名僧人急急遽走到主持面前，道：“主持欠好了！有刺客......”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噗呲一声穿透他的后脑勺，泛着冷光的箭尖直直指着主持，看的他心头一跳。

　　人无声无息倒了下去，空气寂静的片刻，随而发作出一阵惊恐无措的尖叫。

　　“有刺客！来人！快来人——”

　　“啊啊啊——”

　　“掩护夫人！掩护夫人哪！”

　　丫鬟婆子们四处逃窜，铜盆哐哐摔了一地，常氏还在鬼门关彷徨，而带着冷刀的蒙面刺客已经杀进了青山寺。

　　空中乌云翻涌，一道闪电劈下，咔嚓一声，斩断了院中那颗歪脖子树，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急促紧张，为这凶杀的雨夜又曾添了一分渗人可怖的气息。

　　武僧们在雨夜中与刺客搏杀，没人注意到刚刚逃走的何氏又偷偷摸进了常氏的厢房。

　　刚生产完的常氏身子虚弱，听着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产婆抱着瘦瘦小小的孩子放到常氏身边，不忍道：“夫人，孩子早产，呼吸微弱，到现在还未哭作声，只怕、只怕是......”

　　常氏听到这话，挣扎着起身，抱过面色泛紫的孩子，颤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九云大师说了，这孩子是天生凤凰，怎么会夭折呢？”

　　“夫人......”产婆还想再劝，可突然脖子一痛，下一秒便没了意识，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常氏被这一幕吓到，死死瞪着眼前的人，咬牙道：“你怎么还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