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跟我去捞人

　　黄昏时分，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私家车徐徐开进洛都市公安局的大门，停在刑警大队的办公楼旁。

　　车门打开，走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朴素，样貌也不出众，但眼神坚贞，举手投足间有着极强的行伍气势派头，一下车就径直走进刑警大队的办公楼，向一楼的值班室走去。

　　路过窗口，看到值班室中只有一个值班民警坐在办公桌后，认真盯着电脑屏幕，不时比对一下桌上的文件，确定录入信息的准确性。

　　中年男人走到门口，礼貌地敲敲门，待里面传来值班民警“请进”的声音后，才拧开门，歉然道：“欠美意思，打扰下，我来咨询些事情。”

　　值班民警抬头看着中年男人，突然一愣。在重复辨认后，立即起身，快步走到中年男人身前两步外，挺胸立正，刚要举手敬礼，就被对方摆手阻止：“不用这么正式，我只是过来办些私事，跟事情无关。”

　　尽管中年男人体现的很是随和，值班民警的心中却仍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一向只在内部视频聚会会议上看到的省厅领导怎么会突然莅临自己单元？既没有接到通报，也没见有市局领导陪同。难道办私事只是托词，实际上是突击检查？

　　当这个念头蹦出来后，值班民警的心情越发认真，挺起胸膛，将姿态摆正，不卑不亢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资助的？”

　　“我接到通知，说你们昨晚把一个叫卫正义的嫌疑人带回来接受视察。”略顿了顿，待确定值班民警接收到这个信息后，中年男人才继续说道：“作为眷属，我想了解下情况。”

　　“额？”

　　值班民警心情一怔，心中“咯噔”一沉，黑暗叫苦道：“完蛋了，谁把大领导的眷属给拘来了？从省城亲自跑来，这关系肯定纷歧般。处置惩罚欠好，肯定得挨训。”

　　心中这么想着，脸上照旧迅速挤出一抹笑容，指着旁边的接待室道：“您先在接待室休息一下吧，昨晚不是我值班，我得查下信息。”

　　说完，就要招呼中年男人到接待室休息，却被对方拦下，不容拒绝隧道：“你忙去吧，我自己已往坐一会就行。

　　你也不用通知你们单元领导，我今天就是个普通人，一切按法式执行，你们平时该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

　　值班民警点颔首，灵巧地回道：“我知道了，您请稍等。”

　　待中年男人走进隔邻的接待室后，他才放松下来，快步走回办公桌旁，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给留守的副大队长陈浩阳发去大领导到访的消息。

　　三秒钟后，一向不太喜欢回覆跟事情无关的消息的陈浩阳就回了条信息：“我马上到！”

　　大大的叹息号，充实说明了陈浩阳的震撼，以及对这件“小事”的重视。

　　烫手山芋交出去后，值班民警才彻底放松下来。县官不如现管，不管来访的领导职务多高，他也不行能真的听对方的话，未来访信息隐瞒不报。

　　估摸着陈浩阳怎么也得几分钟后才到，他先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水后，才开始查找关于卫正义的信息。

　　在内部系统中输入“卫正义”这个名字后，立时跳出相关的信息，处罚结果是“传唤拘留二十四小时”，算算时间，另有三个多小时就该释放了。让他不解的是，在处罚原因一栏中却写得很含糊，仅有一句“疑似与马志军被杀案有所关联”。

　　这个理由严格来说，最多只能传唤十二个小时，让嫌疑人协助警方视察，二十四小时已经是警局审讯的极限。因为超出二十四小时的拘留，基本上案件已经定性，属于行政处罚，经由检察机关批准后，就要移交给拘留所暂时羁押，等判决后再转到看守所服刑。

　　与卫正义一起的另有一小我私家，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人犯了事，才导致卫正义遭到牵连。

　　联想到隔邻被拘留人眷属的身份，值班民警马上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顶格处罚”的原因。这合规倒是合规，只是说出来可没那么好听。

　　正在纠结间，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去看，只见陈浩阳带着王倩，跟在局长张国平身后。

　　经过值班室门口，陈浩阳放慢脚步，小声问了句：“人呢？”

　　值班民警指指隔邻，还没来得及说话，三人就风风火火地走向接待室。

　　“好啦，这下没事了。”

　　看到局长亲自出马，值班民警长舒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痛快酣畅感。

　　推开接待室虚掩的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后，张国平笑着走上前热络隧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闷不吭声吓我一跳。

　　上次去省城开会，都没时机跟你说上几句话，这回怎么也得叫上老兄弟们聚一聚吧？”

　　十六年前，中年男人还在洛城担任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时，张国平照旧他手下刚入职的新警。这么多年已往，虽然他调任到省城多年，但这份兄弟之间的情谊一直都没断过。

　　“就知道你要来这套。”中年男人瞪了张国平一眼，有些无奈隧道：“都跟值班室那小伙子交接过不许通知你们，怎么照旧把人都给招来了。”

　　“哈哈。”张国平坐到老队长劈面，笑道：“他可是我手下的兵，还能随着你一起瞒我？也是凑巧，我刚准备回家，就听到你过来了。要不，还得多折腾一趟。”

　　说着，一指站在自己身后的陈浩阳和王倩，说道：“听说你是来办什么私事，我就把浩阳给叫来了，你有啥事可以问他。赶忙早点办完事，咱们早点找个地方聚聚。”

　　中年男人轻叹口气，突然冷不丁隧道：“小义被拘留了，我中午才获得消息，这才请假过来了解情况。”

　　“嗯？”张国平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语气急道：“小义被拘留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这事。”

　　尽管老队长的语气依然平和，张国平却明白从那平静的心情下，看到了对自己的怒气和怨气。这才是他宁可亲自过来处置惩罚，也不愿通知他的原因。

　　“十六年。”中年男人看着脸色难看的张国平，脸色一沉，拔高声音道：“老卫牺牲十六年了。其时在追悼会上，咱们哥几个是怎么立誓的？你再看看小义在你这里酿成什么样了？！”

　　面对老队长的质问，张国平愧疚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当年，是他自告奋勇说让卫正义待在洛城，好由他就近照顾，不用随着老队长去省城那个陌生的情况。

　　原来老兄弟们都对卫正义给予厚望，以为他警校结业后可以接过父亲的传承，当一名庆幸的人民警察，结果，他却因为年轻气盛，被嫌犯激怒，冒犯条例，被警队开除，永远失去了当警察的时机。

　　这件事情，让张国平受尽老兄弟们的埋怨，这事好不容易徐徐平息下来，却又听到卫正义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拘留的消息。

　　不忍心看张国平自责惆怅，中年男人缄默沉静片刻，照旧放缓语调道：“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小义如今这种情况，我也有责任。如果我当初坚持把他带去省城，盯他盯得严一些，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我这次来，只想知道小义究竟犯了什么错？另有没有挽回的时机？没提前通知你，为的就是避嫌。”

　　听到这话，张国平才抬起头，看向陈浩阳道：“你们什么时候拘捕的卫正义？”

　　陈浩阳如实回道：“昨晚十点半，主要是传唤他来了解下跟案情相关的信息。另有不到三个小时就能…”

　　“停！”中年男人打断陈浩阳的话，语气严肃隧道：“我不给小张打电话，怕的就是你们这种灵活运用条例的作风。

　　作为被拘捕的嫌疑人眷属，你们不用给我说明任何跟案件有关的信息。我只想知道，你们掌握的证据能不能判定小义有罪？他在二十四小时拘留期满之后，能不能释放？”

　　张国平不满地看着陈浩阳，语气严厉隧道：“只是传唤协助视察，那为什么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就接纳强制措施？真是瞎厮闹，你把规章制度都当儿戏了？”

　　这倒不是张国平有意偏袒维护卫正义，而是由“传唤”到“拘留”的性质是完全差异的，前者的控制力较弱，主要是警民配合，后者是强制措施，由不得拒绝。

　　在刑事案件中，没有一定的证据或指向性的判断，是不会轻易拘留相关人员的。虽然也有特例，就是案情重大，必须接纳强硬手段以消除犯罪威胁。

　　在中年男人和张国平极重的目光压力下，陈浩阳缄默沉静了几秒，照旧开口道：“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

　　一辆省城牌照的蓝色宾利慕尚在夜幕中，停到刑警大队楼前。

　　西装笔直的司机快步下车，躬身打开后车门。

　　唐美人生动地跳下车，打了个呵欠，慵懒地伸了伸懒腰。她扎着马尾，白色的女士衬衫搭配发白的破洞牛仔裤，左腕上戴着陶瓷白的智能手表，举手投足间尽显青春活力。

　　“每次坐这辆车，都差点被晃睡着。”

　　唐美人眨着美目，看着面前的大楼，英气干云隧道：“走吧，跟我进去捞人。”

　　一个提着公牍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从副驾下车，疾步上前，听到“捞人”两字，立时振奋精神道：“唐小姐，您有朋友被拘留了吗？”

　　这个名满省城，以专攻刑事案件而闻名的金牌律师，在下车前，什么都不知道。作为省内排名第一的知名律所的首席律师，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来警局为人提供执法咨询和署理申诉，这种小事连他刚招的实习生都能轻松胜任。

　　虽然，对这种跑腿的小事，他也不敢，也不会有任何不满。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投资人，也就是律所的实际控制人在见到这名比女明星还美的女孩时，收起所有狂妄，敬重的像是变了小我私家。

　　“似乎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唐美人扭头瞥了律师一眼，尽管脸上带笑，明亮的双眼中却弥漫上疏离的冷光，“不外，你都能解决的吧？”

　　在女孩的目光注视下，律师突然生出心惊肉跳的感受，急遽垂下头，小心翼翼隧道：“没有问题。”

　　顿了顿，他又问道：“请问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唐美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展颜笑道：“刘长乐。”

　　那明媚清爽的笑容，一瞬间，让夜色都显得明艳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