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牢——牢狱的一种,专门关押那些即将治罪但死不认罪的人。」
在这狱牢中没有过严的刑罚,却随处透露出阴森,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力。
陆玖玖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牢中犹为清脆响亮。“嗒”“嗒”“嗒”,就像时间一点点流逝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可是在楚肖何的耳中,缓慢、沉稳,酿成了压抑、窒息,像是夺命的交响曲,奏响在这地狱。
脚步声停止,接着是利索的开锁声。
楚肖何双臂抱膝,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用一种无畏又愚昧的目光审察着面前的人。
陆玖玖扫了周围一眼:地上铺着干燥的杂草,放着一个破旧的木桶。用铁栏杆围住的窗户上结着一个大大的蜘蛛网,窗下用铁链吊着一块和人形一般巨细、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木板。
啧啧啧,这情况…等有时间了,一定要去找上头争取改善一下。
她抱着一叠文书,看情况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她照旧选择了放在那块木板上。
“要认罪吗?”陆玖玖径直走已往,双手抱胸站在她跟前。
楚肖何冷笑一声,依旧死鸭子嘴硬。
“陆小姐莫要说笑了,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哼,就凭我们适才从你身上搜到了仆簌簌的手链!”
闻言,楚肖何愣住了。
“你在推簌簌下水时,簌簌曾试图反抗,你们二人只纠缠了数秒,她虽被你的小侍女捂住了眼睛,可你却误打误撞将她的手链弄断了。你说巧不巧,这手链是宋嬷嬷从你身上搜出来的!”
楚肖何脸色煞白,身体以极小的幅度发抖。
“那…那我兄长可以为我……”
“为你证明?”陆玖玖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恻隐,“你不会忘记我刚刚去哪了吧?虽然是去楚府见你的好哥哥了呀!你猜猜他有没有继续为你圆谎呢,究竟他似乎不是很在乎你…”
楚肖何掐着自己的手掌,神情既是恨又是怒。
“行,我认罪。”她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句。
可惜,玖玖并不满意她的回覆。
“差池,你另有事没有交接。”
“没有了,没有此外事了。”
见她颓废的样子,陆玖玖觉得事情格外蹊跷,她决定冒一次险。
“哼,可真是个好妹妹呢,这种时候还要替他遮掩吗?唉,其时只有我和楚认呆在房间里,他本不想同我讲那些事情的,只是我冒充体现他,他便很有兴致地全告诉了我——”
“你们做的事,他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我第一次听说那种事,自然觉得很震惊,可以说是太过谬妄了,可他却神色淡然,没有一丝忌惮。他甚至让我在判审你的时候…别牵连到他。”
陆玖玖声情并茂地胡诌八扯了一大段话,心情极重而悲痛,像是要淌下泪来。她也确实用手背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歉仄,我失态了。”她故意让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楚肖何的脸上写满了不行置信,她疯狂地摇着脑袋,忍不住放声大哭,然后又大笑起来。
“不行能!怎么可能!啊啊啊——不行能…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啊?!他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啊!我恨不得杀了他!——”
楚肖何的癫狂让陆玖玖始料未及,她压下心中的怀疑,看着面前这小我私家的惨样,真真实实地有些心疼。
“我帮你杀了他。”
一语惊人。
“不……”楚肖何刚要拒绝。
“我可以保你和楚家的宁静,这点你不必担忧。你只需要亲口认可那些事,就可以为楚认治罪。我的嘴很牢,不会有外人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的。”
楚肖何脸上未干的泪痕衬得她可悲又可笑。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的声音在哆嗦,是疑惑,而不是恐惧。
陆玖玖直接坦白了:“楚认与敌国互通书信,是死罪,证据已被我派去检查楚府的人搜集到了,现在正在缮写成三份,一份放我这儿,另一份放在赵府尹那里,而原件…即将呈给皇上。”
“这通敌的罪名一旦被查证,可是要满门抄斩的。我认为这件蠢事和你们没多大关系。你爹娘有功在身,尽忠报国的热忱之心各人都看在眼里,为了你哥赔上楚府所有人的性命,不值得…况且我也于心不忍。”
“你罪不至死,但是差点害仆簌簌溺水身亡,终究是要受罚的。只要你肯配合我用另一个借口瞒天过海,不仅可以除掉楚认,而且你另有时机减刑。”
这一番话下来,把楚肖何所有的疑虑全打散了。
她不得不认可面前这位胜券在握的女子很是令她敬佩,她也想过同陆玖玖一样厉害,只是如今……
“别犹豫了,就在这里,你卖力陈述那段往事,我卖力纪录,最后再给这两份真、假口供画完押,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楚肖何认命所在了颔首,她站起身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语气忽而变得坚定,连目光也徐徐转为澄澈——
楚认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从他母亲去世的那天开始,楚落天就重复试探小小年纪的楚认。是了,一个小孩子无法掩盖对母亲的忖量,而楚落天借口为了不让楚认孤苦地渡过童年,自作智慧娶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而且诞下一个女孩——楚肖何。
可事情并没有像楚父曾经料想的那样生长。楚认不能接受这个后妈,纵然对方将他视为己出,细心照料。他整日埋头书海,甚至隔离了与除他父亲以外的所有人的羁绊。
直到楚肖何十四岁初来月事那年,她正常的生活轨迹被打乱了。月事刚结束的那天,楚肖何正躺在床上休息,那个与她十四年未曾晤面的兄长,却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突入她的内室,强要了她。
……
楚认对于楚落天的憎恨,最后竟化为了对楚肖何的抨击。
楚落天的自私无知,楚认的顽强与心理扭曲,楚肖何的无辜及愚蠢,都在这一刻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透露出来。
楚认并没有因为长大了而收手,反倒是愈发放肆,楚肖何忍受了这么些年,已经被恨意耗尽理智,生出了奇怪的占有欲。
当她看到楚认和仆簌簌在桃花宴上有说有笑,这一幕就似乎在召告着:楚认随时可以抽身投入正常的生活。没由来的恨与妒占满了她的心,使她酿成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