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消息
方府。
阿正回来后,就在院子里团团转,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爹,令郎如今还被拘在牢中,我们必须想措施救他出来。”
方伯没精打彩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就连张大人都束手无策,可该如何是好啊......”
“实在不行......”
阿正要将“劫狱”二字正要说出口,忽听见门外传来吆喝:
“二位想要让方令郎走出大牢也不难......”
方伯见这人面生,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家府邸?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奇怪的是,方府几个小厮只在门外张望,却不敢进来。
“在下乃是抚台大人近侍,衔命前来探望二位。”
“真是黄鼠狼给鸡贺年!”方伯脸色一变,冷声道,“我们与秦巡抚素无交集,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哎,方老伯勿急,能否借一步说话?此事关系到方令郎的生死。”贴身侍从低声道。
方伯本不想与这等人多说半句话,但涉及到令郎的安危,他也不得不谨慎了,倒要看看秦世禄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三人在旁厅没说一会儿,下人们便听见瓷器摔破的声音。
阿正听到侍从的话后,暴怒之下直接操起茶杯就砸了已往。
“滚出去!”
方伯见儿子操起了板凳,赶忙拦了下来,又转过脸对着那侍从和颜道:“你先回去吧,此事我会考虑的。”
侍从瞥了眼方正,阴恻恻笑道:“小小少年,多听听老人家的申饬,也能少挨些毒打。”
说罢,便扬长而去。
阿正怒目圆睁道:“爹,难道你真的计划这么做?”
方伯看着满脸怒气的阿正,心中既心酸又无奈。
他自小教育儿子要正直勇敢、誓死不屈,儿子确确实实做到了。
可此时现在,他多希望阿正是个贪生怕死的怂包,至少这样,自己也能昧着良心去做事了。
“阿正......那一年,若不是老爷收留我们父子俩,我们早就饿死街头了。忘恩负义的事情,爹又怎么能做......”
“那爹为什么允许......”
“谁说我允许他了?”方伯看向儿子,伸脱手摸了摸他的头,“阿正,爹只是从他的话想到了一个措施,或许可以救出令郎。”
“什么!”方正目光灼灼。
方伯的眼中笼上了一层灰色的悲凉:“阿正,凭据那人的意思,秦世禄是不会放过令郎的。如果要救令郎,只能先让案子结了,这样他就没有借口对令郎动手了。”
“结案?”阿正先是一阵迷惑,继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了一丝决绝。
“爹,如果孩儿这条命,能够换回令郎的话,孩儿绝不惜啬。”
“好,真是我的好大儿!”方伯拍着阿正的背,不禁老泪纵横。
......
“嘤嘤嘤......”
正午时分,牢房深处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听来应该是个女子,而且年纪不大,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又到了送饭时间,这回是牢头亲自来的。
“方令郎,这年生动乱,什么稀奇离奇的都有。要说里边那妇人,老头说起来都脸红......”
“方令郎可听过‘犬嬲’案?”
方平摇了摇头,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闲逛。
这古代人的生活无聊的发指,大部门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难不成去看人种田?所以对市井之中的事,他关注的也不多。
牢头便将犬嬲案娓娓道来,方平也是听得面红耳赤。
概略意思就是:有个商贾常客于外,经岁不归......
“官府拷打她时,她还拒不认罪。前任老爷情急智生,令人将狗牵来。那狗见了妇人,便径直跑去撕碎她的衣物......”牢头说着还老不正经地用手势比划着,其中种种细节讲的是活龙活现,就未便一一道出了。
“这无耻妇人本该被幽闭凌迟,前任老爷又是灵机一动,让衙役不时领她游街示众,黎民都来围观,便有不少交钱看......”
啧啧,玩得真野!神特么的灵机一动,那个前任县令敛财无度,自己老爹一上任就把他给撸下去了。
“前任老爷下台后,这妇人便一直关押在牢中,现任老爷忙于灾情,也无暇顾及此女。”
方平摇了摇头,料想这牢中一年已往,再年轻美貌的少妇,恐怕也成了肮脏污秽的骷髅。
但正是自作孽不行活,这异类之交,实在是过于刷新他的三观。
二人正聊着,忽有狱卒进来,对牢头耳语了几句。
牢头听后对方平拱手笑道:“恭喜方令郎,马上便能出去了。”
“这么快?”方平也是颇为意外。
秦世禄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照旧张世叔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了?不外被关在牢中两日,他也没闲着,黑暗用阴阳玉佩将牢中的阴气、死气吸了个洁净。是以此时的牢房都不再那么阴冷了。
出了牢门,方平便见方伯带着马车候在外边儿。
“令郎!”方伯神色间闪过一丝哀戚,抬头却又迅速收敛起来。
“方伯辛苦了!”方平作揖道。
“令郎平安就好。”方伯躬身道,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接着,便让方平跨偏激盆再上马车,还特意选了大红色的帘子,可以辟邪。
颠簸了一路,掀开帘子方平这才发现并不是回府的路。
“方伯,这是......”
“令郎,张大人要见你一面。”
“哦,是该劈面好好地谢谢他。”
方平心道,他这回能够从狱中顺利脱身,张世叔肯定出了不少力。
张大人约他相见的地方,却是在县郊的官道上。
张介受立在马车前,看样子是要远行了。
方平下了马车,便向他问好。
“方平多谢张世叔脱手相助!”
张介受也没拿姿态,一把将方平扶起,直接道:“方贤侄,令尊当年膏泽不敢忘,既然你已平安无事,我也该启程回京了。”
“世叔为何如此着急!”方平拱手道,“小子还未备酒酬谢......”
张介受挥手道:“来不及了!贤侄,山雨欲来风满楼。令尊在万寿节上献画,震惊朝野。皇上虽未明言,但显有不悦之色。若非肃亲王仗义执言,恐怕......现今已被,皇上仍是要三司会审......”
方平一个趔趄道:“请世叔详说!”
“这是令尊托人带回来的信件。”张介受从袖中取出信封交到方平手中,又道,“贤侄放心,方大人为民请命,乃是我辈楷模。我这次急着回去,就是要助张大人一臂之力。”
话落,张介受便对方平、方伯道了声“保重”,兀自上了马车,奔走而去。
“方平吾儿,若见此家信,为父恐已身陷囹圄之中......”
方平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在颠簸中读着家信,心中更是极重。
原来,方廉上朝之前,便已做了最坏的计划。倘若皇上真是昏聩不堪,他便舍身成仁。只是放心不下独子,便提前写下这封家信,要方平勿要替他奔走,早早启程前往蜀州投奔外祖父。
回到府中,见下人已在收拾打包行李,方平不禁怒中从来。
“方伯,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方伯点了颔首,看上去有些憔悴。
“好,好得很,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把我当成什么人?”
方廉走之前,就已经跟方伯交接好了,万一他有不测,就立刻带着令郎到蜀州去遁迹。
方伯从张大人那里得知京城的消息后,更坚定了卷铺盖跑路的想法。
见方平怒不行遏,方伯只能解释道:“是老爷不让说的......”
“啪”的一声,方平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我已经及冠!”
大乾王朝的男子二十岁行及冠礼,也意味着可以立室立业了。
方伯深深叹了口气,并没有回覆。
方平靠在木椅上,沉下气来。
望着来来去去的下人,忽地想起了什么,急遽向方伯问道:“阿正呢?”
方伯的身体颤了一下,仍不言语。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向方平,他又着急地问了一遍:“阿正在哪里?”
方伯仍不愿回覆,只是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方平便朝大堂里喊道:“阿正、阿正,你在哪里?”
方伯“扑通”跪倒在地上,声泪俱下道:“令郎,别喊了,阿正已经不在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平满身一软,难道说阿正他......
听方伯说完,方正陷入了沉思。
阿正为了救他,在公堂上揽过了全部罪状。有人站出来认罪,张大人又在一旁监察,秦世禄想公报私仇也没任何借口了。
阿正,已被秦世禄押往洛城关押。究竟这羊家灭门案,已经到达了刑部审察的尺度。
“令郎,算了。秦世禄一直想整死我们,如今老爷都失事了,我们更不行能斗得过他......”方伯绝望地说道。
“斗不外?难道斗不外就不斗了吗!”方平怒道,“方伯,阿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听到这句话,方伯再也绷不住了,趴在地上大哭道:
“令郎难道以为我不心痛吗!没有谁比我更惆怅,但阿正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令郎的命,那是值得的——”
“因为令郎你的命,比阿正的更金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