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明月

　　龙仡轲带着妹妹逃出来后就一直往山林深处跑，他不知道那些黑袍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有几多人，更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位置等着自己闯进去再杀掉自己和妹妹。

　　但是山林深处有一处禁地，万毒窟。那里毒虫横行瘴气弥漫，除了黎族人，外族人进去就是十死无生，特别是那洞窟里面白骨森森，专门用来供奉黎族至宝，除了祭司，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世进去。

　　只有躲在那里，等到黑袍人全部离开，他才气带着妹妹宁静出去。

　　经过一夜的惊恐惧恨，等终于跑到万毒窟外围，龙仡轲直接累倒在了树下。

　　他倒在地上看着头顶满天的繁星，想着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可是他们的吉和里阿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晴天气了。

　　妹妹看见他瘫倒在地上，轻轻为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滴：“红色的。哪孬，游戏结束了吗？青女困了，青女想要回家睡觉了。”

　　他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只能偏过脸去，不敢看妹妹：“明天，明天等沟梅一睁眼，游戏就结束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那吉和里阿呢，我们跑了好远好远，他们等会能找到我们吗？”

　　听着妹妹这么懵懂无知地问他，他的眼泪完全止不住了，他想继续骗妹妹，可他连自己都骗不了。

　　突然远处有人跑来，他赶忙捂住了妹妹的嘴，比了一个嘘声的行动，然后矮身躲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祭司快走！”远远地传来依乔年老的声音，“我们拖住他们！”

　　明月祭司！

　　龙仡轲心中一喜，他现在孤身一人带着妹妹，如果能够遇到明月祭司，跟在她的身边一定宁静多了。

　　虽然这么想，但他照旧没有马上跳出去。

　　远处的惨叫不停传来，黑袍人似乎也追到了这里。

　　“明月阿姐，今晚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现在要是允许我，我可以收手的。”没过多久，一个黑袍人径直走进了万毒窟的树林，是个女人，声音似乎林籁泉韵，说出来的话却是狠毒无比，“否则，黎族仡轲这一支，今天就要断了。”

　　她的手里还抓着一个破布似的血人，从外面一路拖进来，混着泥土和腐叶拖出一条深红色的长长血痕。

　　“你看依乔年老多疼啊。”她还在说着，把血人半提起来，用手指戳进血人的伤口，再往里面钻深。

　　“啊！！！”血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那是依乔年老……龙仡轲躲得不远，这个距离足够让他认出那个被折磨得鲜血淋漓的人是谁。

　　龙仡轲只觉得现在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他不敢动，生怕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和妹妹躲在这里。

　　“明明当初把祭司的位置传给我，明月阿姐也不用和依乔年老离开，仡轲寨今日更不会遭此浩劫。”女魔头在说话间又削掉依乔年老一根手指。

　　“只有九根手指了，明月阿姐，你都不出来看看吗？你如今怎么能这么狠心，当初依乔年老为了逗你开心，熬了好几个晚上去学编草蝴蝶，那蝴蝶可真悦目，也不知道依乔年老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不能编出那么悦目的草蝴蝶了。”

　　又削掉两指。

　　依乔闷吭一声，死死咬住牙关不想让痛苦泄露一丝一毫出去。

　　他已经明白了，明珠这么虐杀他，不外是想逼明月现身。

　　明月明珠是一对姐妹，原本同为祭司的传人，但祭司只能有一位。

　　当年，明月接任祭司后，明珠就离开了寨子，再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见始终无人泛起，明珠的语气愈冷：“明月，你是了解我的，耐心实在是不多。”

　　“只是为了一只小小的虫子，就丢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不知道祭司当初传位给你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日。横竖再多死一个也无所谓了，明月你敢睁眼看看吗？他们都是为你死的。”

　　她弯下腰，提起依乔的头颅，把他的脸扬起来让明月能看见，酷寒尖锐的刀刃抵在脖子上，像是抓着一只引颈受戮的鸡。

　　龙仡轲不忍再看下去，把头偏向了一边，泪眼朦胧里他才注意到旁边的地方早已爬满毒虫。

　　祭司！是明月祭司！

　　黎族仡轲是南疆黎族的一个分支。几十年前南疆内乱，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座深山里而且能够隐居下来，所依仗的就是仡轲独占的驱使毒虫的本事。

　　明月作为仡轲的祭司，又是在万毒窟这种毒物盛行之地，险些是立于不败之地。

　　明珠只是垂眼看了看地上耀武扬威的毒虫，不太顺眼，抬脚碾死一只：“明月阿姐忘了吗？我好歹也曾是仡轲一脉的族人，如果只是这些小家伙的话，可伤不了我。”

　　“是么？明珠。”

　　银铃响起，腥风吹过。

　　一颗硕大的蛇首在明珠身后立起，一口咬了上去，手掌长的尖牙狠狠穿透她的右肩，将她直接提起。

　　明珠的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短暂的麻痹之后是狂风骤雨般的剧痛，手中的刀也丢在了地上。

　　明月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手持蛇杖，头戴银冠，满身血污也掩不了皎月清辉。

　　“杀我族人，屠我村寨，诸恶做尽，吾以此身为祭，请愿神明降罚。”明月祭司高举蛇杖，随后口中念出一串离奇艰涩的咒语。

　　刹时间，林间毒虫齐齐发出震天嗡鸣，开始铺天盖地往村寨偏向而去。

　　“呜！”

　　青女年幼，突然看见密密麻麻的虫子向自己飞来，难免惊慌恐惧。

　　纵然龙仡轲很快地捂住了妹妹的嘴，但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明月惊喜地往刚刚作声的草丛看去，想不到寨里另有孩子逃了出来，真是天不亡仡轲啊！

　　明珠吃力地抬起左臂，这个时候还敢分神，天赐良机。

　　袖中弩箭离弦而去，仅仅几丈远，弩箭去势之强，直接射穿了明月的心脏。

　　“你死了，神令蛊自然易主，最后赢的人，照旧我！哈哈哈哈……”纵然还在巨蛇口中，明珠依然发出了放肆尖锐的笑声。

　　明月捂住心口，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讥笑道：“你也配？你忘了，你早已不是仡轲族人，而神令蛊只会生长于仡轲血脉之中。”

　　明月身上迸出点点银光，如众多银河，朝龙仡轲的偏向飞来。

　　“龙神，请您带着他们活下去。”

　　说完，明月再也不管其他，只向着依乔一点点爬去。

　　依乔倒在地上，早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他睁眼茫然地看着明月，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对不起，依乔，实在无法再把你抛下。”明月轻轻抚下依乔的双眼，“这次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