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王铁军是一个纯粹的人,这话没错。
在追求厨艺的路上,他就是一个纯粹的人,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厨,不是在于他的天分有多高,人又多灵性,而是在于他肯下定决心去学。勤能补拙,在哪一个领域都实用。连郭靖那种傻小子,都能学会降龙十八掌。也就是这样的人吧!
但是你据此说王铁军是一个好人,那就有失偏颇了。
他算不算得上好人临时不说,起码他是一个能够钻营的人。不只是钻营厨艺,还能够钻营生意。
至今为止,他的酒楼生意还不错。
这就是他钻营的结果。通过疏通关系,拿到各单元的接待,就能看出这人并不是现在看到的那么追求厨艺的纯粹。
所以说王铁军不是个纯粹的人,也没有错。
人原来就是矛盾体。王铁军就是这样的矛盾体。
荣羽觉得他就像是历史上的易牙。易牙厨艺很高,又是第一个开私厨的人,被厨师尊为祖师。但如果据此认为易牙是个很纯粹的好人,那就错的离谱了。
就是这样一小我私家,烹子为汤,恭维桓公,祸乱齐国,饿死国君,导致春秋霸主齐国衰落。
王铁军比不上易牙的成就,只不外有相同的性格而已。
“你如果去我的店里做掌厨,我给你开一个月5万。”
王铁军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看得出来这句话不是虚言,是真心想给荣羽开五万一个月的薪水,而且不会克扣。
这种人最大的利益就是对强于自己的人,从来不敢说假话。
但是荣羽很清楚,王铁军的酒楼如果有了自己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改变。肯定会承接高端的酒席。高端酒席能够带来高端的人脉,足够支撑他有新的野望发生。
人就是这样,一旦到达了某种目标之后,就想着后面的做大做强。
但是做大做强需要足够的野心,更需要足够的人脉,但是最最重要的是,需要有足够的智慧来支撑起你的野望。
荣羽并不认为王铁军有足够的智慧来支撑他的野望。
从王铁军从利用社区的关系来拉客就知道他做不大,也做不强。能够守着这个酒楼不倒闭就已经是中人之姿了。
龙凤之姿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是他这么短视的人。
利用关系拉生意这自己没有错,但是如果带上了官方的身份,那就是他的错了。这种掰扯不清的关系也很容易让他成为败落的导火索。
说白了,这就是短视,短视到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一个多月之后,我准备关了面馆!”
荣羽笑了笑。
“我做了个私厨,在城郊结合的地方。”
王铁军就“哦——”的一声,颔首。
“你这样的大才,确实不应该只做面的。”
“我不是什么大才,做菜嘛,喜欢就好。”荣羽不愿意多说,就继续做下来刷手机,也不敦促王铁军。
“我另有个问题!”
王铁军看着荣羽,很是期待。
“唉,问吧,一次性问完!”荣羽叹口气。
“您今年也才二十多岁,为什么厨艺会有这样的水准,我也吃过国宴大师的菜,并不见得就比你好。而一般做国宴的大师,至少都是从业20年以上的。”
“以年龄论成就,自己就落了下乘!”荣羽放下手机,看着王铁军笑,“做菜也是一样,做人也是一样。十二岁的甘罗都可以做宰相,我二十七岁如何不能做厨师?”
王铁军缄默沉静了。
“做菜其实做的是一种心境。每天在饭馆里炒菜做菜,无一刻之闲的人可为厨师。在后厨指点山河,调治搭配的可为大厨。静心钻研,勤于思考,做前人之未做,想前人之未想的,可为大师。你问问你自己,在哪一品?”
王铁军没有出一言以复。
枯坐了很久。
荣羽不管他,就走出去,在外面和其他开店的人去闲聊。
总得给人独立思考的时间吧。
荣羽说的这些工具其实并不新鲜,预计王铁军以前也可能听人说过,但是只因为说出来的人不如他,甚至是隔着行业的差异,所以就不会认真的去听去想。
但是今天这话是荣羽说的,他不如荣羽,所以觉得荣羽说的话,甚有原理,触动很大,于是就沉下心来,反思自己。
这不外是人之常情,特别是一些小有成就的人来说,自视甚高,其实人这一辈子必须要经历的一个阶段而已。
荣羽上辈子经历过这种阶段,所以这辈子就不需要再重复经历这个阶段了。
但是王铁军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今天就在经历。
男人在一起的时候,聊的工具五花八门。
从国际局势聊到了钓鱼养生,还聊到了张三隔邻的未亡人,至于那个洗脚城的妹子有什么特点啊,说话好欠好听啊,手法好欠好啊之类的,都司空见惯。
最后聊到了彩票上面,说哪个社区的卖菜的,买了两块钱,中了几百万的。大多是以谣传讹了。起码在荣羽的这个社区,中几百万的,连传说都没有。
不外聊着聊着,一些人就朝着荣羽的身后看已往了。
王铁军在社区也算是有头有有脸了。究竟开那么大一座酒楼,怎么都是大老板,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不愿意多说什么话。
这是距离感,并不是人们不愿意和有钱人说话。有钱人如果没有架子,每天和你插诨打科,你照样也混得熟。但是如果有钱人一副生人勿近,在普通人前惜字如金,就会造成一种隔膜感。
凭据这里人的说法就是,不就是有两个钱嘛?老子又不欠你的,摆什么臭脸,越摆脸色,老子越不愿意搭理你。
民可畏官,却不惧富。
荣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就转头朝后一看,看到了站得远远的王铁军。于是就站起来,远远的朝着王铁军看已往。
也不走已往,王铁军就远远的对着荣羽抱了抱拳,点颔首,转身就走了。
“这狗日的,仗着关系,硬是在这一片搞得风生水起啊!”
一个开杂货店的四五十岁的膀中年男人有些酸的说了一句。这男人将笠衫下摆卷起来,一直卷到胸口,将大肚皮和两坨大渣渣都露出来了。
看着这身肥膘都感受到热。
“有本事你也拉关系啊。”旁边的买烟酒的就忍不住藐视,“你就是有这个本事拉关系,但也没他大厨的本事。上次去他那里吃了一次,还看得起我啊,亲自炒了个芹菜香干,味道还真不错,就是太贵了,宰了一次,就不想再去了。”
“你又不是没钱!”开杂货店的老板说话的时候,转身瞅那烟酒店老板,身上的肥肉都抖了几下。
“要我说,我照旧喜欢吃荣老板的牛肉面!”一个退休的老头,穿着背心,提着茶壶,手里还捏着一把折扇,一边摇一边说。
荣羽笑了笑,摆了下手:“别吹我啊,回去了。”
回到店里,锁门走人。
晚上的时候,荣羽和钱多多视频。
这女人明显比昨天的情绪要好许多了。她这次话很少,因为劈面只有荣羽一小我私家,她就安平静静的趴在床上,脸依旧怼在镜头上,显得脸很大。两只手交叠着拖着下巴,两条腿折叠起来,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晃动。
“今天我要做的是一道鳜鱼。”
荣羽看着钱多多笑。
“做鳜鱼是有考究的,我也是拾人牙慧,算不得自己的创新作品。”
荣羽慢慢的处置惩罚着买到的鳜鱼,一边给钱多多解释。
“鳜鱼的鳜与归是谐音的。所以鳜鱼就是盼人归的意思。”荣羽的声音不紧不慢,“明朝内阁首辅李东阳就写过诗‘泮池雨过新水长,江南鳜鱼大如掌……远行珍重寄双鱼,鱼中定有长相忆’这里的双鱼就是鳜鱼,盼望远行之人,早日归来。”
钱多多看的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似乎就已经定格了一样。
“你知道鳜鱼最有名的服法是什么?”荣羽不管她,自顾自的边做边说,甚至都没有闲暇看一眼钱多多。
“都以为星沙的臭鳜鱼最有名,但是徽州的臭鳜鱼才是最正宗的,曾被誉为‘天上龙肉’,这虽然是夸张了。不外也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据说照旧一位王姓衙役。押运新鲜的鳜鱼给知府大人,虽知道中途鳜鱼死了,发臭,于是就用盐腌制了,做成红烧风味鳜鱼。知府大人吃了之后,各人赞赏,于是就成了徽州的一道传统美食了。”
“呃,臭了也能吃啊?”钱多多到底忍不住了。
“哈哈,这不外是传说而已,我之前就说过啊。美食的那些传说和历史,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错了。真正的臭鳜鱼并不是放臭的,而是通过特此外腌制而发生的发酵的味道。”
“就像是豆腐乳一样!”
钱多多照旧智慧的,举一反三!
“对啊,所以美食的那些传说,有时候听听就行了,但是如果有诗文流传下来,那就可以考据是不是真有其事。”
“我知道了!”钱多多点颔首,“你今天要做臭鳜鱼吗?”
“不,我要做的是鳜鱼汤!”
荣羽看着钱多多笑:“色如羊脂酥软玉,浓鲜饭细入喉滑。这两句诗说的就是鳜鱼汤熬制好的时候,汤色羊脂白玉一般,带着浓香,泡饭吃味道更是丰满,入口的时候,险些就是滑落下去,鲜嫩的很。”
“唉,和你这种文化人说话,我都不止一次的感受自己是文盲了。”钱多多没精打彩的,还带着愁绪了,“这首诗是谁写的啊,光看第一句,还以为写女人没有穿衣服的那种,啊呸!”
“苏东坡的哥哥!”
“啊,那不是字由吗?苏辙,我看他的《水调歌头》里的小序中提到过的。”说到这个初中生都懂的知识点,钱多多就兴奋了,好不容易有个自己明白的。
“哈哈……”荣羽大笑,然后叹气,“子由不是弟弟吗?”
“啊?”钱多多又丧气了,张大嘴巴,朝着镜头咬一口,暴戾得很。
“我瞎编的,苏东坡哥哥四五岁就死了,哪里能写这种美食的诗句?”荣羽逗钱多多,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