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年长青年突然注意到了李羽,倏地站起身,厉声道:“你是甚么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李羽走出衣间,道:“在下金吾卫副街使李羽,蒙圣人膏泽,允我来此处沐浴。冲撞了几位皇孙殿下,还望恕罪。”
大皇孙冷冷道:“滚出去!”
李羽眉头皱了皱,没有动。
便在这时,外面又走进来一人,笑吟吟道:“大皇孙殿下,圣人恩准李副街使来此沐浴,你却让他滚。若是圣人知道了,您可是会吃板子呢!”
来者正是边令城。
大皇孙脸色遽变,挤出一丝笑容,道:“边少监误会了。”朝李羽一拱手:“本殿下适才冒犯了,请包容。我们走!”
带着两名少年皇孙离去了。
另一名叫李俅的皇孙被撞见丑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飞快的离开了易服室。
李羽用拇指戳了戳三人离去的偏向,道:“边少监,这是怎么回事?”
边令城笑道:“进温泉池我再和你细说。”
九龙汤共有九个单独的温泉池,五个男池,四个女池。
每池独立,用木墙离隔,隔音效果极佳,李羽泡在其中一间时,基础听不到相邻浴池的任何声音。
边令城将全身浸入暖泉中,闭着双眼,惬意的呻吟了一声,道:“李校尉知道适才四人是谁吗?”
“应该都是皇孙吧?”李羽与他并肩泡着,在这烟雾缭绕的情况中,说话也不觉变得慢悠悠的了。
边令城将声音压低了些,道:“他们可不是普通皇孙,你知他们父亲是谁吗?”
李羽摇了摇头。
边令城凑到李羽耳畔,低声道:“前废太子李瑛!”
李羽微微一震,立时明白了适才几人话中之意。
李瑛是李隆基第二个儿子,是李亨之前的太子。
约莫十年前,武惠妃受玄宗专宠,为了让自己儿子做太子,武惠妃勾通李林甫,诬陷李瑛和另两名皇子造反。
李隆基的反映更令人想不到,不仅废了李瑛太子之位,还将三个儿子贬为平民,全部赐死。
厥后武惠妃之子李琩与李亨争夺太子之位,因武惠妃突然暴毙,李亨取得了最终胜利。
李瑛被赐死后,大皇子李琮没有子嗣,玄宗便将李瑛的五个儿子都交给李琮抚育。
李羽低声道:“适才的四人,都是前太子之子吗?”
边令城点了颔首,道:“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就是大皇孙李俨,不是什么好品性,跟了庆王殿下后,千般讨好,绝口不提亲生父亲。”
李羽思索了一会,道:“那位被欺负的皇孙呢?”
“他叫李俅,皇孙之中排第五,算是唯一还念着他父亲的人了。几年前,宫中禁绝提“前太子”时,他偷偷祭拜父亲,被圣人训斥了频频。”
“这几年,圣人纪念起前太子,不再禁别人提这事,还经常将五皇孙喊去说话。据说,圣人另有意让他来承袭庆王之位呢!”
李羽心中一动,暗道:“这应该就是李俅受欺负的原因了。”
泡完浴,两人回到易服室易服时,一名小太监突然飞驰进来,快快当当地说:“监公,欠好了,适才出了一件大事!”
边令城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慌什么,慢慢说。”
小太监上前伺候着边令城穿衣,嘴里说道:“刚刚飞龙兵把五皇孙给抓走了,直接押去长安了!”
边令城一愣,道:“因为何事?”
“据说在延兴街上,有两辆马车撞在了一起,其中一辆马车中掉出具尸体,您猜那是谁的马车?”
边令城没好气地在小太监头上敲了一下,道:“小兔崽子,还敢让本监来猜?想必是五皇孙的马车吧?”
小太监乘隙拍马屁:“您老英明,就是五皇孙的马车。延兴街最是拥挤,许多黎民目睹到尸体,再加上死的是名少女,街坊已经传出不少谣言呢!”
边令城眉峰一聚,道:“圣人知道了吗?”
“岂能不知?还大发脾气呢,让大理寺、御史台、宗正寺联合会审。倘若属实了,只怕不会轻饶。”
边令城朝李羽道:“李校尉,出了这档子事,贵妃殿下可能会问起,我需尽快了解情况,告辞了。”
走了几步,突然转头道:“差点忘了,贵妃殿下让您赶忙把那本书后面的部门写完,交给秦国夫人!”
李羽允许一声。
来到外厅,并不见高华人影。
等了半个时辰后,高华才和一名少女一起出来,赫然是清晖园见过的宁国公主。
两人沐浴后,身上都带着水汽,水灵飘渺间,李羽发现高华的身材出乎意料的好,不由多看了两眼。
宁国公主一见李羽,立刻上前质问:“喂,李队副,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公主府请安?是不是忘了本公主?”
高华忙解围道:“公主殿下,李兄已经升到副街使了,而且他经常在我跟前提起您。”
宁国公主愣了一下,拍了拍李羽肩膀,眉开眼笑道:“不错啊,不愧是本公主看中的人,他日我将你引荐给父王!”
李羽笑道:“多谢殿下。”
三人一起离开九龙汤,宁国公主邀请两人去自己宫殿说话,李羽突然道:“殿下,您知道五皇孙的事吗?”
宁国公主愣了一下,道:“你是说李俅哥哥吧?他出什么事了吗?”
李羽遂将适才听到的事说了。
宁国公主惊愕道:“不行能吧,李俅哥哥怎么可能杀人?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李羽目光一闪,道:“殿下是觉得,以五皇孙殿下的品性,不会做这种事?”
宁国公主连连颔首,嚷道:“虽然了,他虽是大王伯继子,但品性和李俨他们完全差异,最爱打行侠仗义,资助别人。”
眼圈突然红了,道:“小时候在百孙院时,哥哥封王离开那一阵,李俨他们几个专门欺负我。若不是李俅哥哥护着我,我不知要挨几多打呢!”
李羽沉声道:“听说圣人十分震怒,五皇孙殿下已经被押去长安了。”
宁国公主跺了跺脚,叫道:“不行,我要去了解一下情况,说什么也要帮帮李俅哥哥!”
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
高华皱紧眉头,道:“据我在宫里听到的听说,一众皇孙中,这位五皇孙算不错的了,希望是个误会。”
李羽追念起李俅被三个兄弟欺负的模样,心中不由起了疑心。
然而究竟这案子不归他管,也只能想想而已。
两日后,到了离开的时候。
骊山脚下,边令城将二人送过了望仙桥,李羽乘隙问起李俅情况。
边令城摇头道:“五皇孙已经招认了。”
李羽吃了一惊:“他认罪了?”
“是啊,谁也没料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圣人昨天得知结果时,气的整晚没有进食。”
李羽默默不语,由三个衙门联合审理,犯事的又是皇孙,料来不会泛起屈打成招的事儿。
那李俅为何会招供呢?
离别边令城后,二人先去农宿找王韫秀,得知她早已回长安,于是两人也全速朝长安返回。
骊山与长安城之间是一片开阔的草原平地。
纵马狂奔在草原上,会有种天地辽阔、心中那点小小烦恼不足一提的感受,心情不由舒展起来。
高华骑在前头,突然回眸一笑道:“李兄,咱们这次为了救王将军,先去灵武山,又去崇福寺,最后逃离朔州城,可都多亏你啦!”
李羽心情大好之下,生出几分童趣之心,笑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呢?”
高华眨了眨眼,道:“应该是你谢我才对!”
“为何?”
“若不是本女人慧眼识珠,你怎么有时机加入到这么大的案子来?若非此劳绩,你又怎能这么快升到副街使?”
李羽哈哈一笑,道:“有理,那为了谢谢高女人的慧眼,小弟回京后,请你一顿好的!”
高华笑道:“你那么穷,我就不压榨你的钱袋了。这样,我父亲本月十二就要回安西。你必须抽个空,来我们家一趟,我介绍你们认识!”
李羽悄悄谢谢,高华明白是想将自己引荐给高仙芝,这对他未来的前途一定大有裨益。
“好,我一定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