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筠珏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资料。
和李寒杨离开的第二天起，她就泡在教研室里。目前正在进行第三次治疗法式批准。
根治脑癌一直是医学难题，随着虚拟现实技术的进步，「虚拟实境疗法」广泛应用在转移病人注意力，辅助康复治疗等。
钱教授开创先河，把虚拟现实技术应用在脑疾病治疗。从前期病例看，该项目确实可以治愈脑癌，所有治愈者各项指标正常，但却昏厥不醒。
正因此，项目遭到质疑，投资方已有撤资意向，随时可能被叫停。
这次华骰安教授提出革新意见，让各人又看到希望。
李寒杨这次复发，再次进行切除手术，风险较高，使用「虚拟实境疗法」是更好的选择。但俞筠珏很清楚，理论和实际之间总有一些摸不清道不明的工具。治疗要领革新后，李寒杨作为第一个受试者，仍有巨大风险。
华骰安教授曾说：治疗是医生和病人的交互，我们以往认为，医生主导病人生死，但实际上病人主导着自己的生死。我们医生只是一台机械，凭据病人的各项指标，凭据既定的流程规范进行操作，不会泛起千人千面。每个病人心态、状态、意志的差异，才是治疗最大的变数。
李寒杨的意志是怎样的呢？
和李寒杨相处的这些年，俞筠珏逐渐了解李寒杨，她能感受到李寒杨的差异，他骨子里有一束光，一束能照亮一切的光。但这一束光一直被阴影笼罩着，那个阴霾即是他的出生。李寒杨总觉得自己有罪，就像富二代继续家产一样，他也应当蒙受怙恃种下的恶果。
回忆起第一次听李寒杨讲述过往。眼前的男人诉说着，言语没有情感，眉宇间有一种慵懒的英气：“小时候我好奇自己的出生，老师告诉我，我的怙恃死于一场战争，那时我痛恨战争。”
“小学的微机课我学会了搜索引擎，其时孤儿院只有院长办公室有电脑。我晚上偷偷翻窗进了院长办公室，想要查关于怙恃的新闻。有一晚，被同学撞见了，我以为他会向老师起诉，结果他也想查一下自己的怙恃。”
“厥后，我们都查到了，他是商业巨头的私生子，我的怙恃是战犯，你说有趣不。从那以后我不愿谈论怙恃的事。”
“16岁那年，我得了脑癌，几度想死，我想这就是老天对我的处罚。我站在天台上，幻兽靠近我身前，它的血盆大口就像一个黑洞，黑黑暗似乎有人在召唤我的名字。”
“当死亡来临，我很畏惧，腿软发抖。我掐了自己一把。没想到我第一次兴起勇气，就是为我的懦弱买单。”
“最后，幻兽消失了，一位狩猎者救了我，她大我几岁，面色苍白，其时已是癌症中期。她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俞筠珏回忆李寒杨转述的故事：
有一个烂赌的父亲，败光了家里的工业，一天她的女儿得了癌症，治疗要花许多钱。他把女儿带到赌局，以女儿当赌注进行赌钱。可能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晚他赢了许多钱。之后，他白昼带女儿去治疗，晚上照旧用女儿去赌钱。
日复一日，他还在赢钱，但随着治疗的深入，女儿头发开始脱落，面容也逐渐憔悴，女儿不再美丽，就没人愿意和他赌。最后那晚，父亲让女儿化了美妆，穿了华美的衣服遮掩病情带来的不堪，故意把女儿输给了富豪。
夜里，女孩站在富豪床前，她说：“听说你喜欢赌钱，你愿意跟我赌一场吗？如果你赢了，我将对你言听计从，如果你输了，只用允许我一件事……我赌，你不敢上我。”
富豪以为女孩在调情，爽快允许。一把将女孩推倒在床，扒掉她的衣裳，内衣跨在腰间，富豪看见她干瘪凹陷的肋骨。她的假发脱落，露出几根头发，就像荒原上长的枯草。
富豪惊呆了，认了输，问女孩想要什么。
女孩说：“请你治好我。”
故事讲完，李寒杨问她：“女孩，不痛恨父亲吗？”
女子说：“虽然他做得不堪，但他让女孩活了下来。”
“那个父亲怎么样了？”
“死了，被富豪打死了，死的时候带着笑。”
俞筠珏还清楚记得李寒杨最后说的话：“从那以后，我开始接受手术，也开始检索怙恃的信息。我仍然想要帮他们找一个理由，证明他们不是歹毒之人。帮他们找理由这件事，也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可惜二十年前互联网还没普及，网络上他们的信息并不多，我只知道他们是望都的官员，森林之都的主要筹谋者。”
俞筠珏想：怙恃的线索就是李寒杨的意志。
可是怎么找到李寒杨怙恃的线索呢？
“俞筠珏，想什么呢？”林若鸿打断了她的思绪。
俞筠珏回过神：“啊，学长，有什么事吗？”
林若鸿是华骰安教授的学生，教授没有子女，一直将其视如己出。之前随教授一起出国，最近才带着教授的建议，提前回来资助革新治疗方案。
林若鸿说：“华教授准备今天回国，医生说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后面我会全程陪护他。这边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如果有疑问电话找我。”
俞筠珏说：“好的，教授和若翩在一个医院吗？”
林若鸿说：“是呢，不用担忧。倒是她天天闹，说你和李寒杨很久没去看她了。”
林若翩是林若鸿的妹妹，14岁，患脑癌恒久住院，两人虽然同父异母，长得却很像。
她灵光一闪，姓名可以伪装，面容会被烧毁，但是基因不会骗人啊。她找出一张李寒杨的照片，打开以图搜图。
……
找到李寒杨怙恃的线索，俞筠珏紧绷的神经有所舒缓。听说李寒杨约了北叔，就先让他俩享受天伦之乐吧，俞筠珏决定先自己视察。
现在她需要尽快完成手头事情，争取时间找出更多线索。心里也盘算着，治疗前的最后一天能和李寒杨二人世界。
俞筠珏双手拍了拍脸，给自己打气，又埋头在事情中。
很快到约定的时间，她取了一件白大褂心想：“cos酒吧？穿一件白大褂就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