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有望舒离乡在外的日子，她总是在这个小都市里，亮一盏小台灯，一天天倒数着日子，盼着他的归期。上个圣诞节，望舒回来得有些迟，他眉飞色舞地讲起他在校友家过圣诞节时热闹的景象，空气里充斥有些甜腻的香味，孩子们在圣诞树下撕开礼物一层一层的包装。见扶桑羡慕，他从背包里拿出香水送给扶桑，并提出下一个圣诞时一起做些圣诞主题的甜点。
扶桑心里暗喜，一直期待着这个圣诞节，十二月初，就去烘焙房买好了做姜饼的姜粉和肉桂粉。还想再准备些此外，却想不到姜饼以外的甜点。而望舒的学校已经早早地放了假，他和几个男孩一路玩到了东欧。社交主页上照片一张接一张地宣布，有雍容华贵的修建，有静默的林海雪原，有琳琅满目的圣诞集市，就是没有他的归期。
扶桑的心随着日历的翻动，一天一天地沉下来。直到圣诞节前夜，睡前看到望舒在网页上的更新才让她喜悦。那是一张在飞机上拍摄的图片，卷积翻涌的云层包裹着透亮的天空，配文只有一句话：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她激动得没了困意，全然忘了今天一天的疲惫。
扶桑的好人缘让她在平安夜提回家满满两大袋小礼品和苹果，这样的结果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礼尚往来，今天她也是提着提前准备好的两大袋子苹果和小礼品到校的，在教学区和宿舍楼里奔忙了一天。那些险些天天晤面的人之间亲昵的问候，温情的祝福，让她忙碌得忘了自己还在期待着，或者，她也短暂地放弃了。睡前看到望舒的更新，她瞬间来了精神，仔细地看发表时间，推测这条内容发表的所在，和望舒此次回来的路线。推测无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十频频后，终于小心翼翼地给望舒发出了短信：“到哪了？”
她现在的心境恰似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夏天的夜晚，第一次发短信给望舒一样，忐忑而又期待。她强迫自己放下手机，闭上双眼，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一遍一各处拿起手机，解开锁屏，看有没有新信息。夜深了，依然没有收到回复，扶桑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扶桑醒得很早，打开手机，仍是空空如也。她失望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快快当当地吃了早点，上学去了。她料想望舒可能已经抵家了，只是过于疲倦没有回信息，也有可能是落地太迟不愿惊扰她。一整天的课程，她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停地拿手机出来看，直到被授课老师点名提醒才罢休。结束最后一堂课是下午四点了，她攥着手机走出画室，她收到庆霄的信息，约她吃晚饭。她正犹豫要不要去赴庆霄的约时，手机突然响了，她急遽拿出来，这一次，信息是望舒发过来的：“你们学校门口。”
她大喜过望，来不及去洗画笔，提着重重的一袋画具奔向学校正门。远远地，就看见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坐在礼品商店门口的小桌上握笔写着什么。
望舒见她来了，把他写好的小卡片塞进盒子，说：“看你跑的。”扶桑喘着气，说不出话，只是对他笑。他把盒子递给扶桑：“送你。”扶桑问：“我们去哪里呢？”“你回去吧，我有约了。”他伸手摸摸扶桑的头顶：“明年要读研了，约了个在读研的师兄聊聊，改天约你噢。”既是为了学业，扶桑也无话可说。她收起满脸的失落，送他上了出租车。
她低头丧气地往回走，遇到了庆霄。庆霄叫住她，做手势让她等他。他站在一家新开的健身房门外，对坐在前台的老板说着新年文艺晚会赞助的事，嘴边冒出一团一团的白气。老板让他进去，他却不愿，说自己刚上了雕塑课，鞋底净是泥。老板顽强地拉他进去，他转头看了站在路边的扶桑一眼，和老板一同坐下了。
扶桑站在门外，他们的谈话声也清清楚楚传入耳中。老板乐呵呵磕着瓜子，问起赞助的事。老板恃财傲物，对庆霄提出的方案有些挑三拣四。庆霄低眉浅笑，把尊重挂了满脸，一一解答老板的疑问，解释得极为精细，条分缕析而不厌其烦，直到对方心服首肯。获得认可后，他展眼舒眉，笑里有几分狡黠的意味。扶桑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打心里不喜欢庆霄故作姿态的样子，和清清爽爽、坦坦荡荡的望舒相差甚远。君子世无双，怎么能把这两小我私家做比力呢？
庆霄谈完了事情，接了杯水，向老板作别，走出门去。入冬后他有些发胖了，肉肉的脸托着一双不大的眼睛，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身上显得有些臃肿。
看到扶桑心事重重的样子，庆霄有些心疼，连忙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一大袋画具，把装了热水的水杯放到她手里，让她暖暖手。“去城南公园外面新开的那家墨西哥餐厅吧？他们的部署你应该会喜欢。城南公园里的威尔城堡今天似乎有圣诞节运动，我们恰好吃了饭可以已往。”说着，想要为扶桑拂开耳边的一缕乱发。而扶桑还在反感他攀龙趋凤，曲意投合，听到“威尔城堡”，心里堵得慌，下意识地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不了。”
庆霄脸上的错愕让她意识到自己反映太过了，尴尬地作着多余的解释：“我要回去了，有点累。”庆霄识趣所在颔首，又关切地问：“回宿舍吗？”扶桑嫌他烦琐，尽力克制着心里的不耐烦，回覆他：“我回家。”“那我送你吧。”扶桑不想再多说话，允许了。一路上，庆霄都没再说话，这让心绪已经稳定下来的扶桑感应奇怪，她偷偷地审察庆霄，他缄默沉静地打着偏向盘，神色微微有些沮丧，直到停稳了车，为扶桑解开宁静带，才露出淡淡的笑容，说了声“圣诞快乐”。
回抵家里，她着急地拆开望舒给她的盒子。她知道盒子里只不外是个苹果，而她着急要看的，是里面的卡片。
这时，室友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宿舍，她推说身体不舒服，要在家住几天。母亲听到了她打电话，紧张她的身体。她不理睬母亲的问询，径直躲进房间里，修长的手指从纸盒里抽出了那张对折起来的心形卡片，脸上突然有了红晕。她轻轻地展开纸张，遮盖着小爱心的内页上，写着“圣诞快乐”。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随手把卡片丢到一边，冲洗了那颗无辜的苹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苹果的清甜在嘴里蔓延开来，心上的一抹惆怅徐徐地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