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云先到师父房中﹐向师父﹑柳﹑竺二位师娘请了安﹐便来采薇房中陪她玩耍一番﹐听得更敲戌时正﹐乘云便催采薇就寝﹐然后教厨下备些酒菜﹐送至王显忠静室来。
乘云道︰“兄弟﹐这次你挣扎得性命回来﹐年老尚未得闲与你庆贺﹐现今夜深人静﹐就你我兄弟二人﹐正好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王显忠道︰“年老如此关爱﹐小弟谢谢不尽。”
乘云替王显忠斟了一盏酒﹐自己却是拿了个大海碗﹐满满地筛了一碗﹐端将起来﹐道︰“兄弟﹐年老祝你死里逃生﹐后福无穷。”
“小弟愿年老长寿百岁﹐步步高升。”
初时两人照旧你一盏我一碗地对饮﹐及至厥后﹐乘云也不劝酒﹐只顾自己大碗大碗地喝﹐不觉已有七分醉意了﹐乘云道︰“兄弟﹐当日年老救你之时﹐你可有想到年老有今日之富贵？”
“年老﹐认真没想到﹐其时只知道﹐年老救了小弟﹐小弟今生就跟定年老﹐为年老执鞭坠镫﹐侍候年老一生。”
“年老有此富贵﹐自然少不了兄弟你的利益。此次你乐成逃回﹐明日年老便奏明圣上﹐升你为从七品经历。”
王显忠流泪谢谢隧道︰“年老……”
却听得有人敲门﹐叫道︰“贤弟。”
乘云道︰“立兄﹐进来吧。”
禤而立推门进来﹐乘云道︰“立兄来得正好﹐一起喝两碗。”
禤而立道︰“贤弟﹐皇上让我给你传句口谕﹐你且出来。”
乘云便跟了禤而立出门﹐顺手把门关上。王显忠见两人出了门﹐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将一些白色粉末倾在乘云酒碗内﹐用手指搅动数下﹐又窜至门边偷听外面消息﹐却听得禤而立道︰“贤弟好生仔细。”
乘云答道︰“立兄放心﹐小弟自理会得。”
禤而立道︰“那我就回宫去了。”
乘云道︰“立兄走好。”转身推门进屋﹐回到座位上坐了。
王显忠道︰“禤年老找年老有事？怎地也不进来喝一碗了去？”
乘云道︰“也没什么事﹐说道皇上要我一进宫就去觐见。传完话便走了。”
“哦！来！年老﹐小弟敬你一杯！”举起酒盏﹐与乘云一碰﹐先自喝了。
乘云一仰脖子﹐把碗里的酒喝了个点滴不剩﹐道︰“兄弟﹐你在也先营中﹐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喜宁的太监？”
王显忠心中紧张﹐道︰“没……没……”
乘云自斟了一碗酒﹐端起来正要喝﹐不想手一松﹐酒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人也随即一歪﹐瘫倒在地。
王显忠一见﹐急上前来扶﹐口中道︰“年老﹐可是醉了？”伸手一扶﹐乘云却如烂泥一般。王显忠推了几推﹐却见乘云双眼紧闭﹐口中吐出白沫。
王显忠一个箭步窜至门边﹐侧耳倾听门外消息﹐却是万籁俱静﹐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王显忠回至乘云身边﹐身上掣出一把解腕尖刀﹐低声隧道︰“年老﹐你别怪小弟心狠。小弟被也先所俘﹐吃他严刑欺压﹐不得已降了也先﹐要小弟来取年老性命。如欲不来﹐便要杀了小弟。小弟新婚数日﹐怎可丢下芄兰不管。没奈何﹐只得对不住年老了。”
把刀举起﹐却又突然泪流满脸地低声道︰“年老﹐你对小弟恩义﹐小弟来世做牛做马再酬金你了。”
王显忠此时心中神鬼交战﹐那刀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最后咬了咬牙﹐举刀猛地向乘云心窝刺下。但觉得手臂一麻﹐那刀不知怎地便掉落地上﹐咣当一声﹐却见乘云睁开眼﹐望着王显忠﹐道︰“显忠兄弟﹐你这是要作甚？”
王显忠大骇﹐指着乘云道︰“你……你……”
乘云道︰“兄弟﹐阿剌给你这包软筋散﹐对我却是没用。别忘了﹐年老的师父乃天下神医﹐区区软筋散﹐怎奈何得了我？”
王显忠双腿一软﹐跪下道︰“年老﹐小弟……”
乘云道︰“你是否奇怪﹐我怎地知道你来行刺？实话告诉你﹐昨晚我与三老潜入也先大营去救你﹐正正看到﹑听到你与也先的一番说话﹐因此才设下这条战略﹐引你上勾。”
“年老﹐小弟活该！请年老饶小弟一命。”
“我本亦知你吃那酷刑不外﹐以为你冒充降了也先﹐再骗得他信任﹐脱身回来﹐然后与我说明一切﹐我亦可原宥你一次。”叹口气又道︰“那知你竟然死心塌地降了也先﹐来做这不仁不义的无耻运动！”
“年老﹐小弟实是昧了心﹐做这猪狗不如的事﹐请年老看在往日兄弟情份上﹐饶了小弟吧。”
乘云正要再说什么﹐只听一阵轧轧之声响过﹐房中一堵墙上现出一扇门来﹐从门内走进数人﹐当先一人﹐正是秋中明﹐后面随着连倩﹑芄兰﹑原野草﹑虚相﹑翠微等七长老及副盟主魏虎臣。
王显忠一见﹐膝行而前﹐抱着秋中明大腿﹐哭道︰“师公﹐救我一救﹐可怜门生与芄兰新婚才数日……”
秋中明一脚将他踢翻﹐怒道︰“你这逆贼！我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原来原野草将王显忠移至此处将养﹐那静室却有暗门通至另室﹐且有暗孔可视察室内情形。于是便邀了秋中明匹俦及芄兰﹐另有七长老于隔邻静观好戏。再让禤而立冒充来传话﹐好让王显忠有下药的时机。又事先让乘云服下解毒灵丹﹐冒充中毒倒地﹐待得王显忠凶相毕露﹐一切皆已坐实﹐乘云便点了王显忠手上麻穴﹐将他擒下。
芄兰亲见丈夫做下这等不齿之事﹐真是羞愧痛恨交加﹐掩了面伏在连倩肩上哭泣。
乘云道︰“盟主﹑列位长老﹐此人如那边置﹐还请示下。”
秋中明道︰“本座于理应回避。”
枢纽达道︰“降敌叛国﹐一律正法！”
原野草道︰“且慢﹐我尚有数语要问一问。”转向王显忠道︰“我来问你﹐也先除要你来行刺乘云﹐另有什么企图？”
王显忠道︰“盟主开恩呀！小的只知道那喜公公教也先挟持太上皇至城下﹐先索要金帛﹐再诳开城门﹐然后引雄师入城。因忌惮年老武艺超群﹐故而欺压小的前来行这刺杀之事。小的所知就这些了。求盟主开恩﹐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原野草又道︰“那个金面人是什么人？”
王显忠道︰“那金面人只听也先称之为先生。其余就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