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骗医
实际上江牧歌确实有些腿软,但她克制住了。
上前说话时,亦是尽力装作一副不知眼前人是皇后的语气:“夫人请伸手,我需要为您诊脉。”
“不急。”
“噢,好。”
江牧歌不需要转头,就能感受到身后的林嬷嬷在拼命瞪她。
但林嬷嬷确实没告诉过她眼前人是皇后啊!
要是态度太敬重了,反而惹人怀疑。
她才掏出脉枕,还要半蹲在地上听话,整个一有苦说不出。
“听说你曾为三皇子医治顽疾?如今可有成效?”
“不瞒夫人,我只是一届孤苦无依之人,只因为那位殿下医治时病情稍有缓和,才有资格到百花宴来献艺。您着下人去稍加探询便知。”
“哦?这么说,是他特地为你谋得前来百花宴的时机的?”
“是。”
“这就奇了,你是医女,可惠临百花宴的皆是身份珍贵的令郎小姐,你又为何前来?”
江牧歌心下一紧。
她不是不知道皇后会有疑心,却不想疑心来的这么快。
连病情都尚未摸清,就要面临盘问。
眼下回覆稍有不慎,兴许就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她努力让自己放松,直至笑出了声来。
“等等,夫人,缘何我今日积极自荐来帮您治病,您却还不乐意似的,盘问起我这些小我私家问题来了?我可以选择不回覆吗?这与医病无干,您襄助他人之时,想必也不喜反遭怀疑吧。”
笑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立刻就把许多事想明白了。
若是她认真被吓了个半死,立刻把一切尽情宣露,反而越发惹人生疑。
还不如坦坦荡荡地拒绝关于自身多余的提问,静待对方接招。
这位皇后娘娘,究竟会如何应对?
江牧歌千算万算,脑子都快烧着了。
却没料到,皇后基础不接招,轻飘飘一句避过:“咦,女人的警惕性好生重啊,我不外心生好奇而已……既然女人不愿说,那就赶忙上前来诊脉吧。希望你不是什么庸医。”
“那是自然!”江牧歌呵呵笑起来,打落了血牙往嘴里吞。
总觉得皇后现在越发在意自己的言行了。
她凝神静气,上前去垫好了脉枕。
女人之间没有放白帕那么多考究,她轻轻一摸,只觉皇后手腕软滑,嫩如凝脂。
内里那奇诡的脉象,却是叫她暗自心惊。
“怎么了,小医女,你一摸上脉,呼吸就重了不少。”
“夫人的脉象是我前所未见,难免感应激动,”江牧歌赧笑起来,“医者简陋如此,请夫人恕我无礼。”
先前皇后一直伸手扶鬓,靠枕低头,她看不清面容。
听得她有喜悦之意,皇后才徐徐抬头,露出真容。
猝不及防之下,江牧歌险些惊呼作声。
许是为了一会儿的演出,皇后已经妆点精致,额间一抹殷红,眉鬓乌黑如云,双颊却晕开了不正常的深粉,应是腮红。
书中所云“美貌惊人”,简陋不外如此。
可尤为令她在意的是,皇后从下巴到脖间,肤色苍白。
几多脂粉也盖不住她的虚弱。
“怎么,你倒是不惆怅得抓耳挠腮起来?”那对朱唇轻启,却难得溢出了一丝笑意。
江牧歌却眉头合拢,已无暇理会皇后对她态度好转的喜讯:“夫人可是四肢乏力,线人口鼻眉棱之间,时有麻痹不仁之处,且睡时经常悠悠醒转,醒时却觉头痛欲裂,不行受凉、受惊、畏光?”
“正是,”皇后见她专注,微微露出惊异之色来,“我患有头风之症。”
“却不是简朴的头风。”江牧歌斩钉截铁道。
其实早听说皇后遍寻名医,她就心里就早有准备。
可实际摸上了这紊乱的脉象,才算是真正晓得其中难处。
普通的头风都有药方可延缓,但这样的她头一次见。
综合了脉象体现出的症状,还可以厘清。
然而这病症却既不像是身体顽疾所致,也不像是中了某种奇毒。
“你有什么卓识?”
江牧歌摇头:“我可为夫人开出缓和的药方,然而却不想欺瞒夫人。夫人的病,我暂且治不了。”
“几多医生都这么说了,我省得,”皇后闻言,也唯有叹息,“行了,该付的诊金我也会照付的,你开了方子便自行离去吧。”
今日之事,江牧歌本应全数应承,以博得皇后青睐,助她脱离丞相府。
可她诊脉后,血液里医者的本能都燃烧了起来。
“夫人莫怪,我另有一法,想要勉力一试,只是难免痛楚,不知夫人是否愿意配合。”
“而已,试了再多的法子,没有充实的依据和掌握,又有什么用?”
言及此,江牧歌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夫人有所不知,晋代名医鲍姑行迹遍布岭南各地山林,刚刚试出了用越秀山下的红脚艾作艾绒来针灸的奇特疗法,若是肯试,我相信以我的能力,终能将夫人彻底治愈。”
“那时怕不是我已鹤发苍苍了……”
“不妨事,只要病还在,我愿为夫人一辈子免费治疗。”
皇后望着她眼睛闪闪发光的模样,无言以对的同时,也忍不住受到了一丝熏染。
说实话,如若她这般的医生都找不出法子来,她不信其他医生还能乐成。
“你还真是!”她想着想着,突然指着她,忍俊不禁起来,“为医痴狂!”
江牧歌讪讪摸了摸自己的脑瓜:“我简直如此,夫人好眼力啊。”
“何须眼力?全写在你脸上了。”
“好吧,好吧,那夫人您眼下到底来是不来?”
皇后沉吟了一会儿:“这回我必须得盘问了——你要怎么来,来多久?”
病人这方面的问题,江牧歌通常是来者不拒的,她感应有了希望,忍不住兴奋地朝皇后眨了眨眼:“我适才提针灸,可不是无缘无故提的。不用多长时间,试一试就知道了。”
心里却在暗想,小师父说得没错。
“免费”和“试试”,果真是骗人治病的两件无上法宝。
看看,就连当今皇后也免不了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