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是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人

　　老头看着眼前的孩子，眼角不由得湿了几分。追念当年这孩子的悲凉生命，还真是让人一阵阵发晕。

　　蓑衣老人身份历来神秘，但他有一个喜好，那就是四处游历。当年他披着蓑衣，撑着风帆，日日夜夜行走在这深山大海之中，穿梭于奇峰险地，探寻了不知几多秘境，闯过不知几多险地，曾经在日月里沉浮，也曾在狂风里前行，历经不知几多生死，都顽强的活了下来。虽然艰辛，但也因此收获不知凡几。曾经不知几多次九死一生，但一切终究成为已往。

　　他曾经摧毁过几多人间不平事，荡平了几多世间肮脏人，也曾经仗着一袭蓑衣，一柄长篙，被人成为蓑衣老人。蓑衣老人一时间名震一方，威风凛凛。

　　岂论经历几多风雨，最后都艰难的熬了过来。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没有多一秒也没有少一秒，他们两个世间的平凡人就是这么巧合的偶遇了。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黄昏，天空中雾蒙蒙的飘着烟火气，那是大战之后特有的狼烟味。天空中愁云昏暗，土地上尸横遍野，一切就这么交织叠落着，一具具尸体歪歪斜斜，天空中是不是听到一阵阵秃鹫的嘶鸣声。

　　也就这样的黄昏，蓑衣老人恰巧游历到情况恶劣的黑风崖边，遇到了平生仅见的惨烈。

　　就在几日前，蓑衣老人正好途径湛江，对这湛江风水尤为喜爱，于是便多停留了数日。一次酒肆吃食的时候，偶然听到有人谈论起了湛江战事，于是心生好奇便多留了几日。

　　湛江是釜山国和金燕国之间的一条界限线，是两国接壤的一条母亲河。湛江两岸人民都是吃湛江水长大，可惜却隶属两个国家。既然有疏散，又有资源可以争夺，那就已经无限度的激化了矛盾，也因此两国大战一触即发。

　　最为可笑的是，战争的理由竟然是：李二狗家的王麻子喝了湛江东南方的赵三家的水，何等离谱的理由。

　　可就是这个理由，直接就引爆了两国的战争，尸山血海惨不忍睹。

　　出于对俗世军队战力的好奇，蓑衣老人有幸目睹了那一场旷世大战。

　　那是两支铁血军队的生死搏杀。种种马斯狼嚎，哭天喊地，蓑衣老人甚至亲眼看到一个战将刀子都砍炖了，还在奋力搏杀。那一刀刀无休止的劈砍，随之而落的一颗颗脑袋，视觉攻击直接拉满，那种对心灵的震撼更是无以伦比的。

　　就是在这样神奇的日子里，蓑衣偶遇到了这个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孩童。

　　每每回忆其时那绝望而又惊恐的眼神，真的让人没来由的心痛。于是乎，今后就有了一个孙子，也有了一个爷爷。

　　这天黄昏，蓑衣老人一如既往的披着蓑衣，撑着船篙，行走在岌岌可危的湛江之上。远处的天空充满了浓厚的乌云，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肃然。一钩弯月静静的悬挂着，更增添寥寂之感。

　　那震天的喊杀声，几欲耳聋。

　　那各处的奔跑人，急于逃命。

　　可惜，该来的死总不会缺席。

　　蓑衣老人皱了皱眉头，起身登上山顶，山下的战况马上一目了然。

　　现在已经到了两军交战的猛烈时刻，种种喊杀声生生震天，地上的草地上已经形成了一条鲜红的小河，那是血水融合而成。马匹、武器横七竖八的躺着，断指、断手……似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残缺了。

　　直到最后，战场上剩下的只有一人，一个战斧都不知道砍坏了几多把的狠人。他现在已经是满脸鲜血，头发杂乱的结节在一起，这是真正的脏辫。一根根头发杂乱的充满脑袋之上，他的一条手臂已经不翼而飞了，脚也只有一条腿了，这是半小我私家，之所以现在还能站立，仅仅依靠的是身边的一把战斧，斧头都卷起来好几层……

　　蓑衣老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山顶上，看着这行将朽木的战士。默默叹息一气。“谁道世事好无常，怎奈不古怨苍天。”

　　那将士看着蓑衣老头，哽咽的说了一个字“救，救……”

　　“救你？”

　　“孩，孩子”话刚说完，战士就把脑袋直直的垂了下去，彻底死透了。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争，更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而战争的最后，没有任何的赢家，只有这满地的死气沉沉浮浮，席卷了一切。

　　这次，蓑衣终于听到了内容，原来是孩子。本想说你已经无可救药，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惜现实却打了他一个大巴掌，只是让他救孩子。可这有孩子吗？似乎只有漫天的断肢而已。

　　老头屏气凝神，四处视察一番，似乎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孩子。难道他说的孩子不在这里？真的是奇怪了，既然说孩子，难道将死之人也会撒谎？

　　带着浓浓的好奇，蓑衣老人漫无目的的前行着，随意扒拉这地上的死尸，妄图能寻到一个活物。

　　可这里早已经被无边无际的死气所困绕，所有生灵的气息都被掩盖，基础难寻一点活气。就这么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蓑衣稳了稳身子，锐利的目光四下审察，对于危险的敏锐早已成为本能。只见一条碗口粗的大蛇吞吐着鲜红的信子。一双黝黑的眼睛悚然的盯着蓑衣老头，粗壮的身躯笼罩着坚硬的鳞片，突然受到惊扰的身体徐徐游动起来，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哟呵，居然另有五步蛇，没想到啊没想到。送上门的宝物啊。

　　蓑衣双手捏决，一道湛蓝的光幕迅速包裹周身，在身体四周形成一个严密的防护罩。蓑衣老人双手向前一伸，掐住五步毒蛇的七寸，那毒蛇用力扭曲身体，卷曲在那枯槁的双手上，尖锐的獠牙狠狠撕扯蓝色光罩，可惜却无可奈何。

　　蓑衣老人呵呵笑着，伸手掏出一个百宝袋，迅速将五百蛇装了进去，并迅速扎好袋子，乐呵呵的收了起来。

　　老头心里很开心，因为这五步蛇正是炼制五步散的主药，不仅可以精进修为，还可以百毒不侵，可谓一举多得的宝物。

　　就这时候，突然老头看见前面的人堆里竟然冒出一个脑袋，“咦，那是什么？”那突然冒出来的似乎是一颗人头，头发都被血水糅合了，完全看不清脸面。

　　老头看了又看，难道这就是那战士说的孩子。

　　捋了捋身上的蓑衣，老头朝着那颗人头走去，越是靠近，越是惊惧。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被血水染湿的脑袋，然后是瘦小的身躯。老头将那孩童拖拽出来，只见他转着骨碌碌的眼睛，目光呆滞的直视着前方，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也不说话，也不挣扎。谁也不知道现在这孩子在思考什么，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孩子活得很好。那平稳有力的心跳从未中断，那均匀极重的呼吸从未停止，这简陋就是老头最为直观的感受。

　　孩子似乎在期待判决的稻草人，身体崩的笔直，双手微微有些哆嗦，或许是刚经历了那种旷世大战而留下的后遗症，或许是眼前陌生老头给的十足压迫感，又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有点严寒，究竟，他太弱小了，弱小的凤一吹就能飞上天去。

　　老头看这孩子的模样，简陋也能理解一些工具。

　　也不再说话，唯一还在嘶鸣的只有不停盘旋在天空中的老鹰和秃鹫，他们似乎在静静等在这最后的晚餐。风声莎莎的摩挲着树叶，树叶呲呲的发作声响，这是世界最后的声音。

　　就这样，从那惨绝人寰的地狱里，老头扒拉出来最后的活物。那算不得一小我私家，仅仅只是一个在世的小小物件儿。

　　湛江事件，各人都只知道那是没有胜利的惨烈战斗，没有人能知晓其中哪怕一丝的细节，当其他人赶到战场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除了那各处的献血河流，就只剩下狼烟狼烟冲着一地尸体的嚎吼。偶尔发出嘶鸣的，只有不停抢食尸体的秃鹫和来回拼搏的雄鹰。

　　“啊……”一阵阵凄烈的哭喊声瞬间打破了原来那平静的世界。

　　自此之后，湛江两岸国家，修生养息，再无战乱。釜山国和金燕国两国默哀，最终签订百年宁静条款，认可往后百年，再无战乱，也算是这旷世大战自后的慰藉。

　　再说那小孩儿，今后随着蓑衣老人。一个爷爷，一个孙儿，两人相依为命，相互前行。也是自此之后，小孩儿的名字才被老头所知——齐修远。这是自死而生的人，想必未来定有他一席之地。

　　生死百年两茫茫，今后相逢路人岗；山川河岳随风去，自留白骨待风扬。

　　吾名修远，修天地曼妙，修日月之远。蓑衣伴吾身，修远养天年。厥后的修远，已然赫赫威名，天地可鉴。虽然这都是后话，于是乎，江湖上便泛起了一个奇怪的组合，一对爷孙俩，笑傲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