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邑城西北五十余里,有一处结实的城堡,乃是土石构筑,名曰贾胡堡。
贾胡堡正处在雀鼠谷的出口处,自古以来,这里即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北周军从晋州经灵石、介休向太原进军之时,即是驻军贾胡堡,尔后通过雀鼠谷直奔太原。
今后之后,临汾每逢战事,贾胡堡的地理位置就尤其重要。
连绵的大雨,阻碍行军,李渊雄师本是驻扎在介休城南,经裴寂等人建议,趁着宋老生还未抵达霍邑,冒雨行军,抢占贾胡堡,进堡驻军。
李渊本是犹豫不决,因为冒雨行军,颇多风险,但奈何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皆是竭力相劝,李渊只得同意,李世民奋勇当先,作为先锋,为雄师开路,一路绕过雀鼠谷,沿着介休官道直抵贾胡堡。
幸亏宋老生雄师尚未抵达霍邑,这处霍邑西北的碉堡乃是废弃状态,并无人驻守,唐军连夜驻军,紧急修缮。
进了贾胡堡,李渊仍旧是有所担忧。
“一旦宋老生截断介休官道,我等可就没有退路了”,李渊看着舆图幽幽说道。
裴寂见状却是摇头笑道:“介休尚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如果宋老生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后方,那可真是见鬼了”。
李世民指了指背后的雀鼠谷,“尚有雀鼠谷在,阿耶不必忧虑”。
“雀鼠谷……”,李渊想着身后那条险峻的沟谷通道,亦是不由得点了颔首。
提前抢占贾胡堡虽然是极为正确的,因为一旦等宋老生驻军贾胡堡,堵住雀鼠谷出口,那唐军便只有从一侧官道上正面进攻了,真正让李渊记挂的其实是这场连绵不停的大雨。
进驻贾胡堡已有五日,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李渊等人亲眼看见宋老生率一万隋军进了霍邑城,心头不由得大恨。
原本霍邑城守军不外数千人,他三万人马在此,只需要半天时间,纵然强攻,亦可攻破霍邑城,但奈何这连绵的大雨,门路泥泞不堪,行军都异常困难,更别说攻城了。
甚至宋老生亲率斥候来到贾胡堡在探查,李渊亦是只能遣少量精锐驱赶,无可奈何。
如此大雨,也让高冲第一次见识到天气对于冷武器战争的约束性。
这雨下得又密又猛,士卒不仅行动和视线受阻,连弓弩都不能拿出来使用,弓弩等最怕雨水,一旦沾水或者受潮,即是松软无力乃至报废。
另有甲胄和武器,这大雨的湿润天气,亦是需要好生放置,每日需放在火炉边烤干水气,时时用干布擦拭调养,以免生锈。
数日已往,李渊愈发的焦躁不安,每日里即是召集众将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更是时不时拉着高冲便问何时天晴,高冲亦是无奈。
同时,众人亦是庆幸,雄师粮草富足,因为原本半月一到的粮草如今已然失期了,李渊为此越发忧虑了。
这一日,失期五天的运粮队终于来了,却是为李渊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当李渊听得那个坏消息的时候,无异于惊天霹雳。
“你……”,李渊噌的站起来,有些失神,看向帐中那名狼狈不堪的文士,“你……所言认真?”
帐中那名文士正是掌管上将军府府库的司户参军崔善为,一路从晋阳护送粮草,冒雨赶来,甚是狼狈,来不及沐浴易服,崔善为需要实时见告这个坏消息。
“唐公,如今晋阳城里人心惶遽,蜚语四起”,崔善为亦是一脸惊忧的说道,“四令郎已派人查过,都是那些楼烦、马邑来的商贩流传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啊”。
这消息来源也定然是窦诞和宇文歆二人命人查探的,几人自动略过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刘武周勾通突厥,意图进攻太原。
李渊闻言一屁股跌坐在榻上,脸色甚是难看。
“玄真,这该如何是好?”李渊满是看向一旁的裴寂。
裴寂亦是一脸极重,看向崔善为,“崔参军,你来时,晋阳可有异动?这消息又是谁让你通报回来的呢?窦诞宇文歆二人是何态度?”
“四令郎每日巡城,练习士卒,其余有司,各司其职,并无异动”,崔善为听后摇摇头直说道,“这消息是窦诞让我传来的”。
崔善为说着突然一顿,拧眉说道:“不外宇文歆甚是阻挡,认为消息未经证实,不足为虑,传来前线,唯恐扰乱军心”。
李渊二人闻言亦是满腹疑惑,裴寂沉吟不语,似在思索,李渊立即命人召集众将前来商议。
当众人聚齐后,听得这个消息亦是大惊失色。
温大有一脸忧虑,“唐公,太原乃我等基本,不容有失,如今大雨相阻,攻取霍邑无望,不如回师晋阳吧”。
话音落下,李世民即是断然喝道:“不行,岂有中途而废之理”。
李建成也是作声赞同道:“消息尚未证实,妄言退军,为时过早,更况且,晋阳尚有一万精锐戎马,更有宇文歆等人辅佐,即便刘武周来攻,一时半会儿应当无虞”。
听得几人言语,众人皆是眉头紧蹙,本就因大雨相阻的沉闷士气,越发消沉了。
李渊见状立即喝令道:“无论何时,这个消息不得外传,以免惊扰军心,违令者军法从事”。
众人皆是心腹智将,自是晓得,立即应着。
高冲随着李世民进帐后,便与长孙无忌、房玄龄位于下首,三人相依而坐。
“我怎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长孙无忌戳了戳高冲,低头细语道。
高冲闻言亦是点了颔首,正欲说话,忽的,李渊一名亲卫急遽来报。
“唐公,右一军有人喧闹,说……”,那亲卫顿了一下,忙是说道:“说突厥人正在围攻太原,我等家人危矣”。
众人大惊,李渊拍案而起,看了看众将,亦是明白,众将没有人出去,不行能是在场之人泄露的。
李世民听得是自己的右领军府一军,勃然震怒,看向刘弘基,刘弘基噌的起身,“唐国,二令郎,我这便去查”。
“我等亦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士卒闹事定是有人煽动”,李世民忽的想起来了什么,摆了摆手,示意稍等。
“崔参军一直在此处,那定然是运粮队之人所为,刘弘基,除崔参军外,运粮队其余所有人员,尽数看押”。
刘弘基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