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国良这下才算明白了，高新华体现他去找顾厚义。
一个即将退出长兴医院历史舞台的人，谭国良匹俦早已忽略了他的存在，此时刚刚意识到顾厚义目前仍然可以掌控他们的命运，只要顾厚义一天没走，他就是长兴的院长。
为了稳妥起见，谭国良先给顾厚义打了一个电话，顾厚义不接，又让蔡荣娟自己打了一次，顾厚义照旧不接。
两口子这下彻底慌了神，本想利用这件事造造声势，在新院长到来之前和顾厚义划清界限，想不到他们弄巧成拙，顾厚义来了个顺水推舟，让蔡荣娟告退成为事实。
顾厚义已经在为离开做准备了，他的调离已经是果真的秘密，新院长的人选已经确定，月底就会前来长兴上任。
顾厚义在长兴这么多年，为长兴鞠躬尽瘁，虽然没能让医院在他手中生长壮大，可他为长兴的孝敬也是有目共睹，院里有不少人主动提出要为他送行。
顾厚义谢绝了所有人的美意，在离任之前，他亲手部署了两个重大的人事变换，一是发配了副院长耿文秀，二是授意批准了蔡荣娟的告退。
前者是因为在他的背后做小行动，导致了他这次政治生涯的滑铁卢。
后者他原来是想网开一面，但是想不到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蔡荣娟在他离开之际竟然用告退相逼，顾厚义轻易就看穿了蔡荣娟利用这件事在制造和自己划清界限的影响，告退背后的真正用意是要向新来的院长递投名状。
联想起导致自己这次变换的起源就是医美中心，顾厚义再也无法保持宽容，授意批准了蔡荣娟的告退，而且不给她留有任何的余地。
顾厚义很是清楚，随着继任者的到来，他之前制订的许多政策会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推翻。他重用的人，提拔的人，除非真正的精英，或早或晚会被连根拔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认为自己尽力了，对得起长兴，至于长兴明天往那边去，他已经无能为力，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那些迫不及待落井下石的小人。
高新华特地向顾厚义劈面汇报了蔡荣娟告退的事情。
顾厚义体现满意，抽出一支香烟，高新华眼疾手快地帮他点上。
顾厚义将烟盒递给高新华，高新华也拿出一支抽了，两人就这样默默抽着烟，直到一支烟抽完，顾厚义徐徐道：“组织上提出让我去科协事情。”
高新华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外顾厚义今天才开口证实这件事。
“顾院，我们都舍不得您。”
顾厚义笑了起来，高新华的这句话只是面子功夫而已。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来卖力过渡期的事情？”
高新华又取出一支烟，递给顾厚义，顾厚义摆了摆手，高新华自己点上，抽了口烟刚刚道：“您应该早就知道我跟赵飞扬的关系了，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和新来的院长赵飞扬是党校同学，而且赵飞扬的父亲是他的老首长，这样的关系是禁得起考验的，也决定了他会成为新院长最信任的人之一。
部署他来卖力过渡期的事情，主要是考虑到他可左右逢源，更重要的原因，如果部署给其他人，很可能会被新来的领导视为前任的嫡系，以后会被疏远，甚至受到打压，从这一点来说，顾厚义考虑得很是周全，尽可能对自己人提前进行了掩护。
“几个副职里面，你最有能力，而且人品规则，可惜啊，你不是搞业务身世。”顾厚义的言外之意就是高新华如果是业务身世很有可能当上长兴的院长。
“顾院，我这小我私家没有主政一方的能力，资助敲敲边鼓还行。”
“赵飞扬才三十八岁吧？”
“还不到，他十二月生。”
“少年老成啊，不到三十八岁就正处级了，在卫生系统不多见吧。”
高新华道：“在整个东州都不多见。”
“他是个怎样的人？”
高新华不知如何回覆，虽然他们认识很久，可究竟没有一起共事过，他并不了解赵飞扬。
顾厚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令他为难了，又道：“他了解长兴吗？”
“肯定会有一个历程的。”
顾厚义点了颔首，心中充满了不舍和留恋，这种感受像极了女儿出嫁的那天，他忐忑不安，因为不知道未来掌舵者能否像他看待长兴就像看待自己的生命一样。
新老交替是一定的纪律，顾厚义早晚都要离开，无非是提前离开了半年，在外人看来他的结局还算不错。但是没有人知道长兴对顾厚义的真正意义，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为球队奉献青春的功勋球员，只想在这支球队退役，可惜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就在最后半个赛季，他照旧被迫转会了，这种痛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应新院长的要求，交接仪式在院周会上进行，卫生局领导、组织卖力人都列席了这次聚会会议，还专门进行了讲话，这些例行的讲话无非是走个法式，肯定老院长的孝敬，表达对新院长的接待。
为了这次的交接仪式，院周会特地调整到了上午进行。
顾厚义照旧敏锐觉察到了细微的差异，他致辞结束的时候，掌声虽然热烈，可比起赵飞扬照旧要稍稍逊色了一些，他做离职感言的时候，许多中层干部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身上，有人甚至在下面偷偷玩着手机，在已往，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但是今天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新院长赵飞扬讲话的时候，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着他，专注且认真，并不是因为赵飞扬的讲话比自己要精彩，而是因为从这一刻起，他就是长兴的掌舵人，他就是这座医院权力的中心，他才是众所瞩目的焦点。
会后，顾厚义回到了院长办公室，依他的本意是不想再回来一趟的，可赵飞扬主动提出想跟他单独聊几句，作为前任，他必须要表达出豁达和气度，他也想跟赵飞扬聊聊，也想知道接替自己掌管长兴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赵飞扬高峻英俊，气质特殊，笑容很有熏染力，对顾厚义这位前任体现得很是尊敬：“老领导，我对您可是仰慕已久了。”
老领导三个字虽然是尊称，但是顾厚义很不喜欢，他喜欢别人称他为顾院，大老板，可今天起长兴的院长姓赵了，就算再不喜欢也需要接受现实。
“赵院客气了，我也早就听说过你，咱们卫生系统最年轻有为的干部。”
赵飞扬笑道：“年轻勉强称得上，有为我可不敢当。在长兴的治理方面，我还得向您这位前辈多多请教。”
顾厚义道：“这一点你只管放心，我保证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都笑了起来，心境却截然差异。
顾厚义办公桌背后的墙面上挂着长兴医院的二期计划的效果图，他把赵飞扬带到了图纸前：“赵院，这就是长兴的二期计划效果图。”
赵飞扬道：“设计图很漂亮啊。”
顾厚义感伤道：“六年前就已经准备二期扩建了，可光审批手续就办了两年，等手续办齐了，拆迁又遇到了麻烦，两个月前才把拆迁事情落实，现在总算全部拆迁完毕了。”
他希望继任者能够体会到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和支付，但是赵飞扬似乎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我听说上头下文让工程暂停了？”
“暂时性的，我问过，最多数个月就能重新启动。”没能亲手为二期扩建工程奠基，是顾厚义心中永远的遗憾，即即是启动，这鲜明和政绩也属于赵飞扬了，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原理，赵飞扬虽然应该明白。
“赵院啊，二期扩建工程必须要抓紧进行，现在咱们长兴的硬件条件已经全面落后于其他医院，如果在短期内无法改变这一状况，长兴就会从第一梯队落后，而且会被越拉越远。”
赵飞扬点了颔首：“您老只管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将长兴生长壮大。”
顾厚义原来还想交接一些事，可现在他完全失去了兴致，赵飞扬的谦恭只是流于外貌，险些他的每句话中都在体现自己老了，已经是昨日黄花，只差没明说现在长兴是我当家了，以后这里的一切跟你无关。
顾厚义向赵飞扬伸脱手去，赵飞扬伸出双手跟他相握，赵飞扬的掌心温暖有力，顾厚义的右手粗拙酷寒，正如他现在失落的内心。
顾厚义不想袒露自己心中的失落，迅速抽回手来，轻轻拍了拍赵飞扬的肩膀：“托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