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没有意识到,在他眼里顾采薇读了理科是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只是资助顾采薇找到了“正确”的门路。
在老赵办公室和临中之巅两次延误,他今天抵家的时间有点晚,照旧照例先喊了一声:
“我回来啦。”
不外很快,他发现家里气氛有点差池。
林爸今天居然没有在电视机前,反而和林妈一起坐在餐桌旁,桌上的菜还格外丰盛,比平时多两三道。
他俩对视一眼,于秀娟开口说:“洗个手,先用饭吧。”
趁着洗手的功夫,林一快速地思索了一下,适才这个架势似乎三堂会审,难道我的事发了?
可是是哪件事呢?
他回首了一下最近回家的情况,发现最有可能是赌球的事情。
因为林爸和林妈平时不开电脑,所以他并没有随手把浏览纪录什么的清除掉。
但是他们并不是不会用,以前偶尔还会在QQ游戏上打打麻将、打打牌的。
大意了!
这事儿不能细说。
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能猜对那么多场角逐的结果,特别是他们都很清楚自己以前是不看球的。
总不能说我是章鱼保罗?
他没往老赵那边想,以为自己已经把他“摆平”了。
林一坐到椅子上的时候照旧面色如常,年轻的时候用饭都快,两碗饭干下去要不了几分钟。
爸妈另有点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一盘算主意他们不开口的话,他是不会主动交接的。
“我吃饱了。”
他很快把碗一放,躺沙发上开电视去了,没有直接进房间,因为他知道今天这场谈话逃不外的。
过了一会儿,于秀娟在餐桌上收拾。
林国庆走了过来,提起茶脊亓热水壶,往自己已经有茶叶的杯子里续满了水,又问:“你要不要?”
林一心知今天是他主谈了,阵仗不小,嘴上说:“开水就行。”
“那个……”
林国庆刚坐下来,没成想两小我私家一起开口。
“你都知道啦?”林一试探道。
林国庆也松了口气,似乎解决了想开场白的问题:“对,你们赵老师下午电话打到你妈那儿去了。”
靠!
老赵你不讲武德,给我玩儿背刺!
林一心里暗骂,不外也更轻松了,他觉得这个问题还好说。
结果起起伏伏很正常,这一点上家长反而不如班主任敏锐,而且自己进临中以后一直就不是尖子生。
林国庆下午应该想好了说辞:
“赵老师说,你这次期末考结果下滑太厉害,按现在的年级排名去加入高考的话,连一本都考不上……”
林一嫌弃老赵嘴臭。
在临安中学,这一句话的威力约即是:
“你另有下降空间吗?”
林国庆继续说道:“让我们要好好体贴你的学习状态,另有就是,这个暑假不能让你自己想怎么玩怎么玩了。”
“高一的内容虽然还不算难,但是基础落下的话,高二高三想遇上来就难了,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他说他跟你聊过了,建议你暑假里补补课,让我们给你好好选一选。”
林一心说老赵原来在这儿打埋伏呢,他其实多虑了,林爸林妈都不是爱找茬的那种家长。
他直接说:“赵老师推荐了一个物理老师,其他也可以去那边找。”
果真,林国庆很认可:“赵老师推荐的不会错的,那就报这个班上吧,明天周六,我带你去交钱。”
林一以前也上过补习班,但是不多,一次上三门照旧头一回。
这钱他原来准备自己掏的,现在虽然用不着了。
不算一笔小钱,但是林国庆眼都没眨,念书的事情该掏就得掏,况且儿子从小结果不错已经算省钱了。
否则要是择校、买分之类,名堂太多了。
林一以为这场谈话到这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没想到林国庆才刚刚开始:
“林一啊,我跟你妈都没有上过大学,从小在学习上没有管过你什么工具,都是靠你自己的……”
林一的印象里,林爸一直是一个缄默沉静寡言的人,很少用这样推心置腹的语气说话,他平静下来认真地听着。
“你也很争气,结果一直很好,你是家里面第一个考上临中的,其实你叔叔、你舅舅他们都很羡慕的。”
“我知道,临中里面都是尖子生。”
“以前你读小学、初中的时候,感受也没怎么用功就是随便玩玩,考考都是前几名。”
“你刚进临中的时候,诉苦自己的初中太差了,你谁都不认识。”
“你说那些好的初中结业的学生,他们似乎随处都有朋友,年级里哪个班都有同学。”
“你说你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室友,你们一起去加入选拔,他每一个竞赛班都考上了,你一门都没考上。”
“你说压力很大,觉得自己以前太疏弃了。”
“那些搞竞赛的同学,老早把高中的知识全学完了,高一的时候就进国家队,已经被T大P大提前录取了……”
时间太久远了。
这些少年时代的烦恼,其实林一已经不太想的起来了,没想到不怎么说话的林国庆全都记得。
“现在你也大了,回家来话越来越少,有事情也不跟我们说,我知道我们也帮不上忙。”
“我想说,学习上的事情你努力就好了,我跟你妈对你没什么要求的。”
“前提是只要你自己不留下遗憾,千万不要上了大学才觉得,高中三年又疏弃了。”
“你小时候我跟你讲,只要你考得上,就算考到美国去,砸锅卖铁我们也要供的,现在我们照旧这句话……”
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掌,在林一手臂上稍微使劲抓了一下:
“有点肌肉了,是个大人了。”
他似乎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完了,拍拍腿站起来,最后增补一句:
“跟你说这些你不要有压力,我们觉得二本也蛮好的。”
“你看A厂的马杰克,考了三次也没上一本,现在之大结业的还不是给他打工?”
那个时候,马杰克还没有成为全国人民的爸爸,不外在临安已经算得上家喻户晓了。
林一低垂着头,不想让湿润的眼眶被看到,他微不行察地吸了吸鼻子。
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是终究和林国庆一样都不是情感外露的人,最后只是闷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林爸走开了,这可能是十年来最走心的一次父子谈话。
林一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深呼一口气,任夏夜的晚风吹拂在自己脸上,心情徐徐平复下来。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误区了。
对他来说,高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只是一个失败的小插曲,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但是对爸妈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