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头
“外室是比小妾还要猥贱的存在，小妾都至少有个名分，可外室却没有，甚至连个通房都不如，连生育子嗣都不被允许，就算用尽手段有了子嗣傍身，可子女也是要遭人讥笑的，你看看古往今来，哪个外室的结果好过？”
“无非是两种结果，运气好了，碰上个贤惠的主母，或许还能善终，运气欠好的，碰上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岂不是被人搓捻的命。”
“亦或者，主家结婚前，将外室遣散了，可一个女子，失了贞洁，又被抛弃，又岂能在这世上安身。”
“首辅大人现在是宠着你，那是男人在兴头上，可他一旦厌倦了，你一介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蓦的，她浅浅一笑：“姐姐，你跑吧，我愿意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寻一户能接纳你的人家，最不济，也能续弦给商户人家，总比现在要好。”
魏云珠自然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讥笑和鄙夷，却只是落落大方道：“依女人之见，女子安身须得靠着男子？”
封薇点了颔首：“不是吗？”
魏云珠却是不紧不慢道：“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安身亦可以靠着自己。”
显然，封薇对于她这斗胆的言论只是讥笑一笑，之后并未再说什么。
等出了大殿，两人却发现外头下雪了。
裴寂和封文显自然也就寻了过来，封薇一见到裴寂，却转身抓住了魏云珠的手。
她声音热络又亲昵，透着一股子天真的娇憨气：“姐姐，今日你我攀谈甚欢，我以后可能去找你聊天？”
魏云珠淡淡一笑：“自然。”
紧接着，她眼神便游离在了漫步而来的男人身上，面颊染上了娇羞的绯红：“臣女见过首辅大人。”
裴寂却是懒得给她分一点眼神，只是兀自解下斗篷，仔细的将魏云珠裹了个严实，盖住了那些肆虐的风雪。
封薇自始至终都笑盈盈的瞧着，似个绝不越距的各人闺秀。
直到封文显撑着伞泛起，这才离开。
大慈恩寺正殿前，是一排排的白玉石阶，落了些，有些滑。
裴寂见状微微弯下身子：“这路欠好走，上来吧。”
魏云珠的脸颊立刻爬上了红晕：“这……这欠好吧……”
公开场合的，四周又有那些人，魏云珠自然觉得不妥。
“上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透了些不耐烦，魏云珠自知，想在他身边好好活下去，就得学会顺从。
索性上前一步，胳膊自后搭上了他的脖颈。
裴寂就这样，背着他的小女人，缓慢的向前走着：“珠珠，我何等希望现在的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那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
“咱们一同淋了雪，也算是到白头了，对吗？”
他朝若是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头。
魏云珠眼神飘忽向远方，并未回覆。
远远的，封薇瞧着雪中的那对璧人，脸上的神色昏暗不明。
封文显看在眼里：“薇儿，这世上好儿郎多的很，这男人一旦有了外室，便没有个头儿了，你应该寻一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封薇打断了，她眼底仍是少女的天真：“哥哥，我一定会嫁大周最好的儿郎。”
做大周最最尊贵的人……
封文显见状，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等上了轿子，封薇身边嬷嬷便忍不住道：“女人，老奴瞧着首辅大人恰似很是痛爱那外室。”
封薇淡淡着道：“男人嘛，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可同外面那些个不外是贪图一晌之欢，真正有情谊的，只有发妻。”
嬷嬷点了颔首：“那外室面上柔顺，可实际却是个伶牙俐齿的主，您不行大意。”
封薇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一个外室，不外是男人的玩物而已，还不值得我争风嫉妒。”
嬷嬷见状又道：“您照旧太善良了，怎么还为那外室寻后路？那等媚惑蹄子，就该好好的敲打才气长记性。”
“不急，我和首辅大人往后的时日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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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整个府邸都在张罗着裴寂的升迁宴。
听李义说，中都督萧大人因拒不还国库欠款，被裴寂抄了家，此人多次弹劾他，倒台后，其把控的北方势力，倾斜向了裴寂。
他一向放肆，这次便莫名其妙要办个什么升迁宴，照旧在永安巷办。
终于到了这一日，贵寓贵宾满座，魏云珠待在后院的房里，时间久了，因为闷的慌，便去了花园。
远远的，她就瞧见劈面“呼啦啦”走过一堆人，是以封薇为首的一众贵女们。
“姐姐，我就说今日怎么不见你，原来你来这里躲清静了。”封薇没给她离开的时机。
“见过封女人。”因为这花园在后院，比力偏僻，魏云珠没想到她们会来这里。
说完，封薇便亲昵的拉过她：“姐姐，你一小我私家闷在这里多没意思，不若随我们去亭子吧。”
说完便不由分说，将人拉着走了。
亭子里的贵女越聚越多，三两相伴，言笑晏晏，各个看着都知书达礼，但又免不了明里暗里争相斗艳。
“这里怎的没有茶水？”一道清甜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工部侍郎的女儿周怡，魏云珠认得，不外她这话却是瞧着给自己说的。
魏云珠自刚刚来了这亭子，便默默站在栏杆前，究竟，以她如今的身份，实在欠好和这些贵女同坐。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但她并不想袒露身份。
便漫步上前，端了茶托，柔声道：“女人请用。”
可周怡却不为所动，她斜睨了一眼那茶水，复而又转过头去和一旁的的封薇说说笑笑了。
此时，一旁的贵女们，都在审察着魏云珠，听闻首辅大人新得了个外室，如今看来，能出来伺候人，想必也没有听说中那么受宠。
魏云珠清晰的感受到了四周鄙夷的目光，她微微侧过身子，本欲将茶托放回石案上，可耳边却传来了封薇的声音：“姐姐，你端着吧，这样各人想品茗，你就不用来回呈上了。”
话语间，其他的贵女们也都随着应和，可是却没有一人真的来讨茶水。
封文显是如今朝上势头正盛的新贵，又深得首辅大人赞赏，她的妹妹，自然是无人敢冒犯的。
魏云珠却显得十分坦然，她明白在外人眼里，自己只是个卑微的外室。
只是那红木托盘分量不轻，上面又有一杯未动的茶水，叫她纤细的胳膊微微发颤。
突然，周怡猛的起身，装作无意的撞向了魏云珠。
只见少女本就吃力的身子，骤然退却，接着那托盘倏然脱手，茶杯也跌落在地。
“咝！”滚烫的茶水全数撒落在她的鞋袜之上，魏云珠下意识倒吸一口气，脚面传来隐隐的烧痛。
周怡一向和封薇要好，说她不是故意的，恐怕没人会信。
一众人冷眼瞧着，另有些贵女忍不住嗤笑出了声。
裴寂是未时一刻过来的，身后随着的一众官员，都陪着笑，他身边的几位大人，皆微微躬着腰以示尊重，就越发显得他松形鹤立了。
“大人，您看此事如何？”吏部侍郎想塞自己的外甥进都察院，正极尽讨好的问着。
裴寂挑了挑眉：“宋大人，你……”
可话还没说完，他忽而顿住了脚步，眼神落在那亭子里，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小女人手里端着托盘，看样子有些吃力，再后面，不知是因为什么，那道纤细的身子一个踉跄，茶杯也打落在地。
瞧着那摇摇欲坠的人儿，裴寂走的有些急，整小我私家平添了一些凌厉，身后的官员皆有些迟疑。
可刚走近，就听到一道带着愠怒的女声：“姐姐并不是这府里的奴才，她不必上茶，更不必听人驱使。”
裴寂这才注意到这声音的主人，只见她护在小女人面前，焦急着道：“姐姐，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他眯了眯眼，生平第一次正眼瞧这女子，封文显的家妹，封薇。
下一刻，他已经快步走了已往，手握住魏云珠的胳膊，将人护在怀里：“怎么回事？”
一圈的贵女，显然没想到首辅大人会突然泛起，皆有些羞涩的红了脸，不敢直视，可是又忍不住去偷看。
只见俊美又挺拔的男人，将那柔弱的人儿护在怀里，那有力的臂弯，彰显着男人蓬勃的张力，她们不禁遐想，若是那被搂着护着的是自己该多好。
魏云珠脸色微微发白，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又摇了摇头。
裴寂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差池劲，抓起她的手，果真看到了那莹白的指节上，有托盘留下的红色压痕。
男人顷刻间就沉下了脸。
魏云珠不想生事端，连忙局促道：“我……我没事……”
可下意识的挪步子，那隐隐作痛的脚面叫她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裴寂眼神立刻游离到那小脚上，果真小女人心虚的缩了缩脚。
右边整个鞋子都被打湿了，这大冷天儿的，瞧着格外惹人心疼。
“坐着。”裴寂的声音有些着急。
魏云珠左右为难，只能就着美人靠坐了下来。
谁知，高峻的男人竟然毫无迟疑的蹲下身子，将她穿着鞋子的脚握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