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疯人院：狼三则·其三
“都有可能吧，横竖惠理桦那边打不开突破口，就从其他人下手，这世界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总会留下破绽的。”奥寺高深莫测的看了神尾枫一眼，“这样的历程，你难道不觉得有趣吗，就似乎走迷宫一样，当最终正确抵达出口的时候，那种酣畅淋漓的感受……”
“慈急精神病院的人可都欠好说话，尤其是那个叫神户埃的院长，濑户礼说找他录口供的时候，这老滚刀肉就跟泥鳅似的，没有不在场证明，偏偏说得振振有辞。
另有植松晃也，这老头看上去对富江椰子倒是真心实意好，可事实……唉谁又知道呢，别又像幸田夏树那样……”
神尾枫不知道奥寺知不知道幸田夏树的事，就给他囫囵讲了个或许。
奥寺听完，已经续上了第五支烟，长长吐气道：“哪怕是再小的孩子，也会有生存的本能。你看北非、掸邦那边，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会使用RPG了，幸田夏树撒个谎骗警察算什么难事？都是为了在世而已。”
神尾枫嗯了声，伸脱手，掌心朝上，说道：“下雨了，说起来……貌似每次破案到了要害田地，都市下雨，就似乎被害者的眼泪一样，老天爷倒也会应景儿。希望被害者的眼泪能保佑咱们顺利找出真相吧。”
奥寺在一旁抹了把镜片上的雨水，感伤道：“你知道吗，每个警察手中的一副手铐，约莫即是2.5公升的眼泪。”
“2.5公升，是有什么说法吗？”
奥寺眼角又抽搐了下，平静说道：“这是一位叫李材韩的警官所说，源自朴娜丽诱拐案，其时仅有八岁的女孩朴娜丽，被患有‘演出型人格障碍’的全贤珠诱拐，当天就下药勒死了。
尽管如此，全贤珠仍向眷属索要两千万赎金，直到逍遥十几年后，才逮捕归案。在这十几年里，朴娜丽的母亲风雨无阻的举着为女儿申冤的牌子站在警察局门口，不哭不闹。
她就那么一直顽强的期盼着、守望着，容颜衰老了，头发也白了，腰背都佝偻了。李材韩警官说，这十几年里，朴娜丽母亲流过的眼泪加起来足有2.5公升。”
他重重吸了口烟，望向住院楼某座窗口熹微的灯光，模仿着那位李材韩警官的语气，似乎回忆起那种熟悉的口吻，“所以一定要让罪犯受到应有的制裁啊，光是听到富江椰子被仟污、被堕跆、被羞辱，我们就这么痛苦了，可想而知其时的女孩得是什么样啊？
被害者流下的眼泪都能汇成一片海了，而警察唯一能为她们做的，也就只有一副手铐了，这才是从事警察这份职业的意义，不是么？”
神尾枫愕然停在了奥寺的身后。
不是因为他说的这番话过於极重，而是其背后隐藏的寓意。
神尾枫被天空淅沥的雨点一滴一滴砸在脸上，他想着刚刚奥寺眼角掠过的抽搐，逻辑思维似乎再次被觉醒了一样，没有任何征兆的，也没有任何合理分析的，察觉出了异常。
现在，黑夜，站在身旁吸烟的这个师兄，是否照旧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师兄？
他似乎一个陌生人，满身充满了杀戮的气息，而那个熟悉的奥寺，似乎被一具邪恶的灵魂占据躯体，被短暂的封印了起来。
望着师兄呢喃的背影，神尾枫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问道：“师兄！你，你适才说的所谓困徒效应、洛卡德物质交流，都是乱来我的吧？你的真实目的，仍是想杀了惠理桦，对差池？”
“我想杀的人多了，我还想弄死我妻善舞、早川春田律师，以及素媛案的赵斗顺、熔炉案的金亨俊呢。前年东京电力公司刚对民众做出‘不轻易向海洋排放核污水’的书面保证又立即毁约的时候，我想毙了社长跟整个电力公司领导层。”
奥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是，你说的没错，我是因为纯子才体贴富江椰子的案子，更把惠理桦视作跟杀害纯子那名精神病一样罪恶滔天的监犯，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他。
我也没须要在这种问题遮遮掩掩，神尾，我就是希望他死，难道你不想吗？”
师兄的声音犹如魔鬼的蛊惑，神尾枫噎住，天空之上，雨点似乎也比适才细密了许多几何，冰冰凉凉贴在脸颊上，将那股不知是羞愧照旧恼怒的滚烫尽数熄灭。
他蓦然追念起《素媛》中的某个场景：天真烂漫的小素媛，在一个恐怖的雨天被酒鬼拖进巷子里残忍强暴，满身伤痕的素媛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对爸爸妈妈问——‘那天，大叔走过来，我想直接走掉，但觉得下雨天应该帮大叔撑伞。他们都说我错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恼怒其时冲昏了头脑，热血小青年神尾枫恨不能冲进电视机弄死赵斗顺，去雨巷里掩护那个白璧无瑕笑靥如花的女人……
如果那天晚上，富江椰子的尸体真的被沉尸水塘了，那么现在会是怎样？
或许孤苦的沉在河底淤泥当中，被那些快发臭发烂的鱼虾啃噬皮肉，最终化为一堆白骨。
也许会像山本七惠那样，在遥远的十几年后，这具骸骨被另一名平头刑警掘客，送到法医室解读出一桩酷寒砭骨的谋杀案；
又或许直到慈急疯人院被铲车推倒，填平水塘，这具骸骨被永远尘封在地下，直至数百上千年后，被当做昔人遗体送往博物馆展览演出……
神尾枫从空气中嗅到某种类似腐朽、黑暗的味道。
是的，每一名罪犯都该获得应有的处罚，管你是不是凌驾了法定追诉期，管你是精神病狂犬病照旧白血病，管你是驻岛大兵、老毛子照旧印第安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执法是给好人制定的，绝不是用来掩护畜生的。
既然执法杀不了人，那就由我来动手……
你是这样想的，对吗，奥寺师兄？
“你这样做会毁了自己的，难道你想替惠理桦进去坐一辈子牢吗！我们还可以再查一下，至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田地……”
奥寺哈哈笑起来，回过头拍了拍神尾枫的肩膀，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不含任何蛊惑、拉拢或撒谎的身分，“师弟，我随口那么一说，你还认真啦？
别忘了，咱们是警察，照旧刑警，怎么能知法犯罪呢？我只是来视察案子的，刚刚我已经说过视察偏向了，你不觉得很可靠吗？”
“不外，有那么一瞬间，我能察觉到，你真的想杀了惠理桦。”神尾枫沉吟了下，“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其实，你所提供的侦查偏向简直有一定原理，但恐怕很难证实相助犯罪。
相助的这两名或多名凶手，究竟为什么要杀死一个智力缺陷的傻子？如果有多人加入，那么他们之前一定有过猥亵富江椰子的纪录，警方在走访历程中为什么只发现了惠理桦？”
“嗯，确实有些不太好解释的地方，但是破案嘛，就像做删除题，逐一删除掉那些不合理的答案，那么最终保留的，就是我们所需要的。”
奥寺走过慈急水塘，前面不远处一小块职工宿舍的牌子摇摇欲坠，他指已往道，“那里就是富江椰子生前所住的地方吧？”
神尾枫嗯了声，紧紧随着他，觉得对方仍有所隐瞒，“你心里面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