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魔降（上）
急速旋转的木牌散发出璀璨光线，继而凭空生成道道碧绿箭羽，悬浮于安子身周。
箭羽长二尺有余，其上纹理清晰可见，充满磅礴生机的数根枝芽交织扭曲成箭身，箭头又由枝干前段削尖而成。
安子神色漠然，看不出喜悲，那道神圣且高尚的身影漂浮于身后，宛若白玉的身躯柔柔倾下，洁白如藕的指尖轻轻点出。
下一刻！
无数通体碧绿的漫天箭羽，恰似猛兽出笼咆哮而出，继而在空中划出道道耀眼光痕，宛如天女散花，遮天蔽日地朝着曲文静倾落而下。
在曲文静瞳孔猛然微缩的双眸里，骇人的漫天箭羽将其所有逃生路线尽数封锁，天上地下无处遁形，逃无可逃！
但，她不甘如此殒命，强撑着用最后的气力，召唤出残缺不堪的影子挡在两人之间，却已是无济于事。
这如同天灾降临般的恐怖攻势，即即是全盛时期的她也需谨慎应对，况且是现在这副‘残躯’呢？
身前急遽形成的影子未能反抗住片刻，便湮灭在汹涌而至的漫天箭雨里。
随着影子化作灰尘消散，两者之间便再无阻碍。
狂风咆哮，恰似势要将世间一切席卷破坏！首当其冲的曲文静自觉也不会是例外，任凭如何挣扎都将只剩死亡一途。
她脸上交杂的绝望和颓然格外明显，那惊人的能量颠簸让她连抬起手臂反抗都无法做到，仅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清晰地感受着自己意识被慢慢拽入深渊。
‘我不宁愿宁可啊！明明就差一点。’
曾经感应麻木的不甘和绝望，如同黑洞般就要将其吞噬，却又在片刻间被淡淡的光束切割破坏。
那些曾经无比重要的身影，正不停在曲文静眼前涌现。
‘你们？’
‘是来带走我的吗？’
‘歉仄，我照旧没有措施改变结局......’
她面带欣喜地说道，却又黯然地将骄傲的头颅垂下，那张神色淡漠的扑克脸，在现在显得有些柔弱。
只是，随着那一双双伸到跟前的手，现在、过往、未来似乎也都烟消云散。
曲文静慢慢地将头抬起，却见那些曾经熟悉又坚定的面容，正微笑着看向自己，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埋怨，有的仅是心疼和爱怜。
泪水徐徐模糊视野，她也终于释怀地伸脱手，无尽的疲倦涌来，却是意外的满足息争脱。
然而，就当一切都将成为定局，事情却又一次再生妨害。
即将要把曲文静吞噬的碧绿光线里，很是突兀地闪现出一道陌生人影。
那看上去并不强壮的身躯，为她挡下所有耀眼的光，就恰似座稳重的大山，将漫天袭来的箭羽尽数与之阻遏。
气势惊人的箭羽倾倒而下，周遭数十米的树海和岩石被击得破坏，沙土更是被震得如喷涌的火山般高高扬起。
那汹涌澎湃的绝对力量，在短短数息之内将沙滩犁起一遍又一遍。
正处于狂风雨中心的两道身影，被璀璨的光线以及飞扬的砂石所淹没，他们就恰似那海里孤舟，渺小却又有些顽强。
片刻后，风暴渐歇。
风停了，湖息了，葱郁树海也停住婀娜的舞姿，一切都已然恢复平静。
周遭平静得有些诡异，看着那久久还未能落下的烟尘，安子茫然地将有些僵硬的手臂放下，悬浮于背后的圣洁身影，也顷刻间化作飞羽徐徐消散。
他怔怔地看着掌心的木牌逐渐崩碎，感受适才是何等不真实，不仅是那股莫名的力量，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因自己而消亡。
杀人了！自己居然亲手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抹杀......
虽然安子没有感应恶心和不适，但总觉得心里闷得发闷，就像有胸口堵着一股郁气，不上不下。
或许，他的心底有痛恨，也有道不清的情绪，倘若再做选择他照旧会绝不犹豫。
回过头，发现张衡、石头乃至一众熟悉又陌生的同窗，看向自己眼神满是震惊和惊骇。
安子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如何说起，直到看到旁边的秦希言，他心里才好受几分。
没有人能想到事情会生长到这一步，或者说没有人能阻挡事情生长到这一步。
众人看向安子的眼神除了惊惧，另有些其他情绪掺夹其中，很是庞大。
见他茫然地转头看向自己，却也是无法挤出点点慰藉，只能生硬地错开目光。
众人心情各异，只是未等适应此般诡异的气氛，又被那从还未落定的灰尘内，传出的清脆掌声所吸引。
“啪！啪！啪！”
目光聚集声音所在，只见在那模糊的灰尘里，一道身影从中闲庭漫步而出。
来人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物，他那厚重的黑眼圈以及几分消瘦的身形，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颓然。
细看，他眼睛就显得有些怪异，其内竟是猩红色的竖瞳，满身更是散发着莫名的高尚、忧郁和倨傲。
相比于适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他前行的脚步声并不重，却又如同踏着众人的心尖上，使得气氛有些难隐的沉闷。
“你是...周书艺？”
等到人影清晰，简洛第一时间便叫出来人姓名，他语气之中带着不确定和淡淡的欣喜。
安子等一众新生愣了愣，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定睛看着从烟尘中走出的身影，努力分辨才认出是班导周娘子。
不外，此时周娘子的姿态，却是给人有种说不出的离奇和别扭。
“周书艺？倒是个好名字。”
“说起来，我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便也叫这个。”
“你们认识啊？哈哈，那真是巧了。”
‘周书艺’咧着嘴笑着，他诡异的竖瞳盯着众人，脸上心情显得有些病态和不协调。
就像是精神病院里疯癫的病人，那半刻天使半刻恶魔的矛盾气质，相互纠缠于一体，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让人迷恋的味道。”他夸张地吮吸着空气，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只是，落到旁人眼底，就只剩下惺惺作态。
他环视着众人，舌头灵活地舔舐着唇边，眼眸里带着炙热与癫狂：“嘿嘿，新鲜血液的味道也照旧如此迷人。”
众人不明所以被吓得连连倒退，个体女生更是已经被吓得哭作声来。
他们那里还会不知道，此‘周书艺’并非彼周书艺，说不得已经被何种诡物所夺去躯体。
“别怕，我又不会害你们！”
“只不外，若是能将你们做成人彘，看着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的绝望和恐惧，该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够了！”
一声暴喝猛然打断他充满血腥的讲话。
简洛挡在众人前面，棱角明白中的脸已然满是怒容，原本不佳的心绪愈发躁动。
他剑眉高提，怒视着有些不正常的‘周书艺’，继续呵叱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魅，请你马上从书艺身上滚出去。”
“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他身上溢出缕缕浓郁煞气，眼眸随即变得猩红妖艳，眼眶四周更是爬满隆起的花纹。
却在此时，他原本躁动气息猛然变换，只见其遍布花纹的双臂，竟有若隐若现的浅蓝色电弧开始围绕。
两股截然差异的力量，交织着泛起在简洛身上。
落到安子眼里，此时盘踞于其体内，除却如同火山般躁动的气血，另有隐藏于极深之处，那份令人为之悚然的雷霆之力。
‘周书艺’病态的笑意慢慢收敛，他冷冷地注视着极尽恼怒的简洛，已往好一会才冷淡地开口。
“你身上有种让我忍不住厌恶的腐朽和顽固。”
“这种所谓守护世间一切的虚伪和愚蠢，照旧那么令人恶心、作呕。”
说罢，‘周书艺’便对简洛的恼怒全然视而不见，恰似料定他不敢对自己兵戎相向。
情况也正如他设想，简洛满脸涨红，脸色数度幻化，却终究是没能将自己极尽之力打出。
‘周书艺’发出轻蔑的冷笑，转而将目光投向安子。
他双眸里带着些许惊异，酷寒的竖瞳中闪烁着说不清的情绪，像是敌意，像是欣赏，但更多是怪异的同情。
安子被他那恰似观摩艺术品的目光看得满身发毛，模糊想起之前在营地前，那句让他莫名满身发寒的话语。
“你不外是和我一样无家可归的玩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