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侍卫扛着工具，在大殿中心架起高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批仙气飘飘的白衣男子手持木剑来到大殿中央，为首的正是知境和知仙。
仔细一看，每把木剑的剑身都刻着繁复的纹路，且纹路各有差异。
他们围着高台直身站定，目光清冷，衣摆在风中摇曳。
天师冷静脸，被侍卫护送至高台之上。
差异于以往的一袭白衣，他今日手执拂尘，身着黑袍，极厚重，极繁杂。长长的下摆拖至地面，看起来并不方便行走。
黑袍上密布金色的文字，云遥看不懂，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经文。
天师站定之后，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直视前方，像在等某种重要的时刻。
云遥愣愣地看着他们，实在不觉得他们和那些茅山羽士有什么区别。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道具看起来更贵一些。
反观旁边的韩奇旻，一双眼睛虔诚而渴望地盯着天师，似乎要把自己献祭上去。
云遥嘴角一抽，不知道皇宫外面得挤成什么样子。
突然，一阵钟声不知从那边想起，浑朴绵长，咚咚咚地三下，敲的云遥心头一震。
高台之上的天师动了，他闭上眼睛，一扫拂尘，身体随着旋转起来，迈着云遥看不懂的法式。
他的每一步都极为有力，极为规整，似乎有某种纪律，可以让他保持在高台不动。
一阵阵风被他的拂尘带起来，吹过云遥的头顶，不知为何，她感应些微不适。
天师的下摆从他有了行动后就再也没有落地，他似乎不知疲倦，就那样跳了很久很久。
忽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上空骤然乌云密布，干热的天变得阴冷。
大臣们也被这一幕惊到，纷纷扶住发冠，以免被吹跑。
天师还在不停地扫他的拂尘，只见拂尘就像吸收了什么，居然从末端开始慢慢变红，直至被完全浸染。
云夕冷的咳了两声，嘴唇变得越发苍白。
云遥戳了戳韩奇旻的肩膀，他这次反映过来了，把外衫脱下来递给云遥，自己冻得瑟瑟发抖。
云夕的面前突然落下一块儿布，他愣了一下，就见云遥站在他后面，把韩奇旻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这外衫脏兮兮的，袖口另有韩奇旻跪在地上时沾的灰尘。
台上突然金光大作，天师身上的金文突然从他身上剥离开来，酿成一道道金柱，立在大殿四周，直通天际，把大殿照的闪闪发光。
云遥的心脏猛烈地抽痛了一下，她喉咙涌上一股甘甜，耳朵里嗡嗡作响，感受有人给她的心脏按了扩音器，让它跳动的声音在耳朵里震荡。
这个天师是玩真的。
云遥意识到这一点，突然想起来京路上昏睡的经历，直觉和这个老头脱不了关系。
她咽下口中的鲜血，一手抓着云夕的椅子扶手，稳住身形，不让别人看出她的异样。
台上的天师还在跳，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云遥看不到别人的反映，只觉得那拂尘每一次在空中扫过，都在发生空间的扭曲，拉扯她的灵魂。
她疼的快炸了，感受她被杀人魔攥在手里，用刀将她的皮和肉强行疏散。
突然她看到天师的身体里有什么工具散逸出来，随后他像酿成了一具空壳，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般跳动挥舞。
那具身体似乎在召唤着她，想要将她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吸进去。
云遥被剥离的疼痛难忍，她死死坚持着，感受思维变得模糊。
要是她不挣扎了是不是就不痛了？
旁边的韩奇旻拍了拍她，但心地问：“你没事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云遥一愣，被适才危险的想法吓了一跳，艰难地说：“没事，就是有点冷。”
云夕闻言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外衫，眉头微蹙。
天师还在不停地蛊惑云遥的灵魂，外圈的白衣男子始终未动。
云遥眼尖地发现离她最近的白衣男子，剑身的纹路微微闪着红光。
而那白衣男子似乎并无所觉。
云遥忍着剧痛，努力寻找自救的要领，她满身抖得不行，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她感受快要撑不住了。
云夕察觉到一样，瞥了眼衣着单薄的少女，以及她搭在椅背上，捏指尖发白的小手。
他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到坐都坐不住，发冠掉落，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头发四散开来，他咳得越来越猛，似乎要是有哪口气上不来他就嘎了。
云遥突然有些分不清她和云夕到底哪个会先嘎了。
绍皇察觉到异样，看到云夕咳成这个样子，眉头紧蹙。
此时已过酉时，天师已经跳了五个时辰，绍皇早就不耐烦，见他的得力干将都快被吹嘎了，他再也坐不住，不耐烦地站起来。
绍皇不怒自威，他一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
他嘹亮的声音在阵阵狂风下依旧不受影响：“不知这场法事要进行到何时？”
天师像听不到一样继续舞动，底下的门生们面面相觑，心虚地低下头。
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何时停止，因为这是禁术秘法，师傅并没有交给他们。
师傅只说该停止的时候他们自然知道了。
绍皇一看他们如此心虚，马上震怒：“朕放下诸多奏折公务难道是来看你们厮闹的吗?”
底下大臣也纷纷应和，他们都站了五个时辰了，感受骨头都要散架了，真不明白昼师怎么跳那么久的。
韩奇旻已经被冻成了冰糕，现在也不谈他对天师的敬重了。
云遥还在死死撑着，而天师门生们显然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感受到极重的压力，要是再不快点结束恐怕陛下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纷纷看向知境和知仙，他俩是天师的关门门生，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吧。
然而他俩也不知道。
“再给你们半个时辰，”绍皇说：“半个时辰后再不停止，朕的大臣们也受不住。”
老臣们一听此话，心中马上百感交集，没想到陛下这么体贴他们。
云夕已经咳得快要晕了已往，虚弱地闭眼小憩。
知境知仙对视了一眼，这种情况何尝不是该停止的时候呢？
他们颔首示意诸位门生，门生们松了口气，纷纷开始低头闭眼，口中念念有词。
天师还在跳，无神的眼像两个黑洞，撕扯的云遥目眦尽裂，冷汗直流。
她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上辈子流过血，中过弹，对疼痛的忍耐力超乎凡人。
她在用最后的意识祈祷他们快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