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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间

第三十八章 无奈美人兮(四)

云泥间 张文澈 4584 2022-07-27 00:12:41

  从上次偷听大祥哥和晓兰姐说话之后,周颂就没怎么看到大祥哥过来了。

  周颂把听到的内容跟张芳讲了一遍,张芳倒是没多说什么,心情也很淡定。

  男人,都在意这个吗?

  “芳妮儿,我经常觉得,你不像二十多岁的女人。”周颂说。

  “怎么不像?”

  “太老成,心理年龄得五六十岁。”周颂增补:“晓兰姐跟你差不多大,她会哭会笑会闹。”

  张芳不以为意:“听说,他这次能升职了,预计转正有戏。”

  周颂想了想,这个他——是指张家祥。转正了,他跟晓兰姐就能结婚。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他们结婚,你惆怅不?”周颂审察着张芳的神色。

  张芳的心情很平淡,没有太多波涛,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感受,习惯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张芳从小就比同龄女孩都更早熟。

  张芳在医院里休养了一个礼拜,周颂给她办妥出院手续,连日来没露面的张家祥在病房外,他主动接过周颂手里的工具:“我来吧。”

  周颂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裹着纱布的白色粽子:“大祥哥,照旧我来吧。”

  镇上的街道,路边一辆略微熟悉的白色悍马,周颂不禁多看了两眼。

  “咱镇上来朱紫了。”这辆车太醒目,张芳也注意到了。

  张家祥休养了半个月才归队,他住院期间,好几个同事拿着花来慰问。

  这次,张家祥立功了,听说能得个功勋奖章,进体例很有希望。

  连领导都听说了这个小伙子,他顶着暴雨连夜冲上鸡鸣山救人,救的照旧镇上的副书记。

  又听说他是当过兵的,不错,体能彪悍。

  所里还特意给他准备了一次夸奖聚会会议,说是有个好消息,所以提前透了点风声给他。

  在聚会会议上,听完领导对他的认可和表彰后,张家祥站起身敬了个军礼致谢:“陈诉。”

  张家祥声音嘹亮,如雷贯耳:“陈诉,我救的不是书记,是我媳妇儿。”

  此话说完,现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在家等着好消息的大祥娘,听说获得领导认可了,也很开心,继续问:“另有呢?”

  “没了,另有啥?”张家祥自顾自擦着自行车。

  “就没挣着个劳绩?”大祥娘不信,她追着问。

  “没有。”张家祥把抹布放回窗户上,抖了抖衣领,健步一冲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张芳一下班就看见周颂乐呵呵的冲她招手,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你捡钱了?”

  “比捡钱还开心,我中奖了。”周颂走已往挽着她:“今晚请你吃大餐。”

  张芳皱眉拒绝:“什么日子,搞得铺张浪费。”

  “我想吃了。”周颂嫌弃的看她两眼:“你这穿的什么衣服,回去换一件。”

  “跟你用饭要换什么衣服?”张芳狐疑的审察她一眼。

  周颂倒是很热心,把她压箱底的宝物都翻了出来:“芳妮儿,你那条米色短裙呢?”

  “你穿那条最悦目。”

  “另有那双红色高跟鞋呢?衬的你腿又白又直......”

  张芳太阳穴跳动着,她看着镜子里许久没有妆扮的自己,不禁也有几分纪念:“你们今天晚上,这是在筹谋什么运动?”

  周颂没说话,默默的选着发卡。

  张芳笑了,撇她一眼:“不会是有人广告吧。”

  “呵呵......”周颂勉强的笑了笑:“不是的。”

  镇上的门路她都很熟悉,张芳一路审察已往,没有什么差异。

  直到走近高耸的梧桐树下,片片树叶飘落。

  站在树下的男人身姿笔直,面容坚贞,他手里捧着一束乡间常见的雏菊花,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阳光又飒爽。

  “张芳,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张家祥走近:“我这人性子直,不会说什么情话。”

  “张芳,我爱你。”张家祥的声音振聋发聩,说我爱你的语气似乎一板一眼的事情汇报一样。

  “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张家祥身子笔直的站着正步,他心情一本正经的说完,耳朵根子已经悄悄攀上了温度。

  此时,并不是何等盛大的场景。

  见证着这份炙热情感的是山间的风,是溪里的水,是树上的落叶和隐现的群岚。

  但相互奔赴的两小我私家胜过世间一切的浪漫。

  她的心因为眼前男人直白的言语而剧烈跳动着,张芳颔首,含着泪接过花束。

  这个男人,以命相搏救下她。已没有人比这更值得她托付了。

  今后的路,有人陪她一起走下去。

  获得首肯,张家祥俯身拦腰抱起她,颠了颠怀里的人儿,他忍不住收紧力道:“媳妇儿,你穿裙子真悦目。”

  张芳附在他耳边,庄重回应:“今生愿与君共白头。”

  两人曾配合站在梧桐小学的国旗下,他满眼都是这个女人。

  他悄悄立誓,永远掩护她,这个允许的有效期直到生命的终结。

  这是国旗下的誓言,更是一个退役军人至高无上的信仰。

  站在不远处,陈晓兰的身影有些落寞,她无法抑制脸上的眼泪,心里是无限的抽痛,这个男人她输了。

  周颂拍了拍她的肩膀,慰藉着:“男人而已嘛,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周颂在医院照顾完张芳回家,看见她爹的脸色不太好,有点铁青,家里的气压有点低。

  难道爹和娘打骂了?

  还不等周颂求证,她爹气的一拍桌子,大吼:“过来。”

  周颂莫名其妙走已往:“爹,你更年期了?”

  “小六,你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乱七八糟的人?”周老六声音如雷贯耳:“乱搞男女关系。”

  周颂一时没反映过来,就差给她爹吓得跪下,她一头雾水:“没有啊。”

  “你再想想,好好想想。”周老六咬牙切齿。

  周颂的脑海里追念起在镇上看到那辆眼熟的车,脑子里的印象越来越清晰:“阿爹,是不是一个高高的,外形有点令郎哥儿的男人?”

  周老六缄默沉静,没有说话。看样子或许就是驰曳了。

  周颂底气不足的解释:“那是我爸妈部署的相亲工具,我们就认识认识,没此外。”

  “你还相亲。”周老六气的站起来:“你跟诚哥儿从小定的娃娃亲,我怎么跟他死去的爷爷交待?”

  “他都出国了。”总不能说你闺女儿被人家甩了。

  “出国又不是不回来。这孩子我看着长大,他心眼儿比你实在。”

  “能不能别老说他。”周颂也生气了:“我相亲是我的自由,他回不回跟我有什么关系。”

  父女两互不相让,吵得剑拔弩张。

  周颂转身回了房间,她关上门抵在背后,胸口一片孤寂。

  她险些以为自己忘了,可回到这个地方她清晰的感知到,他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何等重的痕迹。

  周老六看着闺女儿眼里隐忍的委屈,他缓慢片刻。

  不禁对着妻儿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富英走过来:“孩子不止我们一个家,随她自己选吧。”

  “越老越糊涂。”周老六摇着头:“就是想,闺女儿留下来,能常看到就行。”

  “那边人,也是这么想的。”富英叹气:“人家究竟是亲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

  “唉,舍不得嘞。”周老六的双眼已经污浊了,他语气有几分惆怅:“从那么小一个娃娃开始养着,小时候多讨人心疼呐。”

  “算了,随她......”老六看着夜色:“随她吧......”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周颂早上收拾行囊上山的时候,老六也扛着锄头准备下地。

  路上的草茵还擦着清晨的露水,两人一起顺路走了一段。

  周老六审察她一眼,忍不住道:“你不去镇上找那人?”

  周颂背着包,语气很果决:“爹不喜欢,我不去。”

  周老六颔首:“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思想老了,也纷歧定考虑的对。”

  “阿爹,你觉得他怎么样?”

  “想听实话?”

  “算了。”

  一整个暑假,周颂都心无旁骛的待在山上。

  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一向稳重的张芳风风火火跑来,她丢了自行车激动的抱住周颂。

  临溪山被列为第一批省级掩护风物名胜区。

  这不失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久久难以抑制心中的厦悦,终于喜极而泣。

  终于,拨云见日。

  周颂经年累月支付的努力,迈开了第一步。

  如果要问,这些年的攀登,最辛苦的是什么......

  她饱受鼠蚁蛇虫的威胁,也经历风吹雨打的磋磨,更难以煎熬的是内心的孤苦。

  她一小我私家独自背着行囊,忍受着枯燥乏味的路途。

  但她也与每一块石头对话,与每一缕清风对话......

  现在,一切皆可期。

  未来的偏向,已经明朗。

  如果说,男人的身躯,如钢铁般挺直。

  那女性的身上,亦有一股坚韧的力量。

  两人走进镇上的饭馆,找了一周遭桌坐下,为此庆贺。

  “大祥哥呢?”周颂问。

  “去接人了。”张芳也不清楚:“他说一会儿到。”

  “接谁?”

  张芳摇头,她酒量还可以,但此时眼前泛起的人让她忍不住愣了片刻,揉了揉眼睛确认。

  张家祥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男人,他声音有点艰涩:“姐。”

  “军子。”张芳起身。

  张志军哽咽着说:“大祥哥说,我回来能帮你。”

  张志军在外面务工多年,没闯出什么名堂,跟老家的人也没什么联系。

  从小,就是大祥哥管着他,唯一偶尔还聊两句的只有大祥哥。

  电话里,大祥哥不言其他,只说:回来吧,你姐需要你的支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芳审察着弟弟的面容,两姐弟已八个年头未见,此时相拥而泣。

  张芳抹干眼泪,她拿出一份文函铺开:“临溪山被列为第一批省级掩护风物名胜区。政策也批下来了,从明年起强制执行封山育林、退耕还林政策。”

  “军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今晚不醉不归了。”周颂开了几瓶啤酒后,她招呼:“军子哥。”

  张志军愣了会儿,周颂主动上前拥抱了他:“你忘了,我是小六。”

  “小六,长这么漂亮了。”

  这顿饭,友人得聚,信念得志。

  尽兴饮酒,开怀痛饮。

  在同一家饭馆,旁边一侧的桌椅上。一个气质矜贵的令郎哥儿缄默沉静着视察了良久,手里的一次性水杯也捏的变形。

  他面色有些阴恻,审察着隔邻桌上的一行四人,皆是衣着普通的当地乡民模样,更有一个背着行囊栉风沐雨的男人。

  驰曳的眉头微戚,眼里有几分冷淡。

  他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个女人身上,周颂,竟然跟一群农民为伍。

  他觉得,反面身份。

  酒足饭饱后,周颂的手机响了,她看见来电并没多注意,暗灭了手机。

  但铃声旋律却持之以恒的响着,来电显示——驰曳。

  “怎么不接?”张芳好奇。

  周颂有点醉意,她头脑照旧清醒的,背后一道灼人的视线不容忽视。

  不敢转头,悄悄透过手机看到了屏幕里反射的人影。

  现在,她心里有些紧张,悄悄庆幸驰曳没有直接过来。

  周颂编辑一条短信回已往:“一会儿结束找你。”

  手机终于没再响了。

  驰曳敞着车窗,感受着弥漫的夜风,指尖是一截快燃尽的香烟,他的目光直视前方。

  夜色中慢慢走来的女孩儿,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脸色有些潮红。坐在副驾上,她很平静,没说话,跟刚刚截然差异的模样。

  驰曳开口,语气有些嘲弄:“不如叫声驰曳哥,咱两也抱一下。”

  周颂带上了车门,她看着他,在酒精的效用下她眼波如水,脸颊上还染着淡淡的红晕。

  驰曳嘴里骂了一句,吸了最后一口烟,俯身靠近她。

  周颂挣扎想躲开,脑袋却被他的手掌桎梏,他用力捏住她的脸,欺身吻了上去,嘴里渡了一口烟雾给她。

  这个吻极为用力,两人唇齿相依,几缕散烟在唇角溢出。周颂伸手抗拒着,他狠狠在她唇角咬了一口,有些吃痛。

  两人的呼吸加重,车内温度攀升,结束了这个窒息的吻,驰曳目光直视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周颂没回覆,她缄默沉静片刻:“你怎么把我爹冒犯了。”

  “那村长老头,是你养父?”驰曳也有些愣住了。

  “那是我爹。”周颂一字一句:“比我亲爹还亲。”

  周颂试了下,车门果真被锁了,她尽量心平气和:“另有什么事儿吗?”

  驰曳知道她生气了,他追念起不太好的回忆,太阳穴跳的凸起。

  “对不起。”

  “我去赔罪,行吗?”

  周颂尽量自己的语气心平气和:“不用,我爹不会跟你盘算。”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把头低低埋在她的肩膀上,见到她一切气都消了:“那你别生气,我们不要打骂了。”

  周颂思来想去,这镇子上没有一家像样的酒店,按他一贯挑剔的个性,在这儿待了一个月。

  “你这段时间住哪?”

  “临溪上府。”

  “你怎么会住那?”她转而问。

  “没乱花钱,我们公司的盘。”

  另一边,黑暗追随而来的张芳,站在不远处张望。

  她的视线一向很好,虽不清楚两人聊天的内容,但看的一清二楚。

  张家祥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心情也有几分疑惑:“那个男人是......小六的男朋友?”

  张芳也不清楚,此时看来两人的关系并纷歧般。

  她不由的想起异国他乡的那小我私家,心里五味杂陈。

  张家祥的心也被揪了起来,他看着夜色里停着的这辆车,在心里估摸或许的价钱,这个移动的铁壳子,抵得上临溪上府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小区房了。

  他一无所有,连屋子首付的钱都拿不出,两人总要结婚,他得给她一个遮风避雨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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