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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间

第九章 桥上少年桥下水

云泥间 张文澈 3420 2022-06-30 00:39:42

  经过一个暑假的补习,小六的结果有了质的飞跃,一步从中游迈到了上游,以前只能考二十多名,现在稳步在了班上前十名。

  每个学期还能抱着奖状回家,一开始是积极分子,有时候能拿个三勤学生。老师都觉得教了这么多年书,居然低估了这匹黑马。

  家长会上,周老六伉俪又一次体会到了风物无限的感受。女儿得结果真是跟开过山车似的,让人提心吊胆。

  这些年的恒久抗战,父女两人都有了些过激反映。

  小六的应激反映是,弹跳起射——关电视锁房门打开作业一气呵成。

  周老六从地里回家第一件事,先伸手摸电视机,温度是不会骗人的。

  一次去耕地的路上,伉俪两人还曾经打过赌,周老六赌女儿肯定打开电视了,富英也赌女儿打开电视了,尽管他们都无比希望自己可以输,就输一次小六求你了。但女儿怎么舍得让他们输呢,半路打道回府的伉俪两一看电视熄的,嗯可以。小六在写作业,很好。

  觉得不错的伉俪两人节外生枝,又摸了一下电视机反面。

  就那次之后小六每次都记得锁好房门,否则容易引发家庭矛盾和生命宁静隐患。

  如今面对不再只做外貌功夫搪塞他的女儿,老六一时另有些不习惯。

  小六的自行车技术已经很好了,上车的姿势都研究过好几种,最后选了一种自认为最潇洒的。她还能单手掌握偏向盘,双手放开也试过,摔了频频狗吃屎,把篮子都摔烂了以后,就老实多了。

  除了爹娘体贴她的结果,另有一个家伙也总爱问候。每次军子明示或体现问她学校怎么样然后结果怎么样时,小六就皱着眉头叹气:“唉,这次考试没发挥好。”或是“唉,这次题目太难了结果不理想。”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军子就会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你尽力就好。”然后他笑得十分辉煌光耀。

  小六就知道,小心眼自己结果欠好,一定见不得别人好。

  每个星期天中午,小六就喜欢顶着大太阳骑着自行车在村里转悠几遍,按军子的话说,小六会骑了就总想显摆,还十分孩子气性。

  那两年,张诚年每周放学回家,经常能偶遇小六。女孩儿已经到了爱美的年龄,她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不再顶着一头小短发,而是慢慢留到了齐肩的长发。

  “小六。”他招呼。

  听到声音小女人不经意瞟他一眼,骑着自从车调个头,慢悠悠的踩过来:“你找我有事吗?”

  张诚年斜挎着书包:“大中午的,你遛哪门子弯?”

  小六上下扫他一眼,嫌他怪招人的,主动开始教训起他:“张诚年,你书包能不能背好点。”

  张诚年把书包挂在她车上,伸手就赏她脑袋两个慈姑:“你喊什么?你爹不是说你叛逆期过了。”

  这段时间诚年爷爷发现孙子的心态比以前好些。张诚年刚上高中的时候,天之骄子一下酿成吊车尾,因为农村和都市的教育水平天差地别,学生的质量自然也条理不齐。

  张诚年是最底层的那一批,于是他只能更刻苦的学习,有时间就泡在图书室里,那个时候他的性子突然就变得沉闷了许多。现在高三了,张诚年回了家也愿意主动跟他爹打声招呼,父子间常年冻成冰霜的关系也略微缓解了些。

  而这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衣着很是体面,男人一身笔直的西装,手上还带着一块银色腕表,女人着一套洋气的连衣裙踩着双高跟鞋,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他们拉着老乡探询:“老乡您好,你们这里有没有女孩子,走路有点问题,另有些痴呆?”

  话说着男人便计划掏出照片。

  张志军上下审察两人一眼,他照片都懒得看,四里八乡还真有一个傻丫头,军子扛着锄头:“是不是长头发的?约莫十五六岁?”

  两人听到老乡提供的信息连忙颔首,这就对上了。

  军子朝梧桐村的偏向指了指:“往那边走,五里地有个梧桐村,有个傻丫头常在村口。”

  陌生男女听到连忙致谢,转身往那边去,他们走之前还听到老乡感伤:“那小妮儿可怜劲儿的,身上臭哄哄头发都长虱子,跟流浪也差不多了。”

  两人着急遽慌的脚步略有停顿。

  河流边的柳枝吐了新芽,一片春色旖旎中,领了期末结果单的小六骑着自行车一路悠哉的经过,远远看见在灯芯桥跟人聊天的军子,她轻巧的拨了下铃铛示意招呼。

  军子眼尖的瞥见了她篮子里的物件,一把截住她的车把:“出结果了,考的怎么样?”

  “唉,这次题目太难了结果不理想。”小六杀停自行车,脚尖点着地,明媚的小脸上挂上几分故作的凝重。

  军子将信将疑,眼疾手快的掏出她篮子里卷着的纸张铺开。

  红彤彤的页面四个醒目的大字赫然纸上,军子咬牙切齿:“你没考好还能拿三勤学生。”

  小六翻上自行车,一把抽回自己的奖状,清脆的声音留在风里:“是没考好啊,英语又没拿满分。”

  一男一女听见清脆的铃铛声,他们回首张望了片刻,继续顺着梧桐村的偏向去了。

  张芳是梧桐村的第三位老师,她在梧桐小学任职三年了,起初对这群孩子焦头烂额到现在游刃有余,师生之间掌握着微妙的平衡关系。

  她亲手带的这一批孩子,从最初班上二十五小我私家,如今还剩十三小我私家,快要一半的孩子退学。

  这个学期又多空了两个位子,因此她的心情并不是太好。直到两个陌生的男女向她探询,张芳漫不经心的指了指树下还在痴笑的小妮儿,推着自行车便离开了。

  男人快步跟上她,说不是这个孩子,还从怀里拿出一张黑白的老式照片,请她再资助看看。

  张芳接过照片,端详着上面的小人,手指捏紧了照片,终于认真审视眼前的两人。两人衣着体面,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隆起的肚子有些微微发福,一张尺度的国字脸,说话有些官腔,态度还算谦卑。

  女人眼角有些细纹,但调养获得,因此看起来也年轻些,但纤瘦的面相刻薄了些,态度也有几分倨傲,骨子里有几分看不起穷乡僻壤。

  男人是个老江湖,一看张芳的神情心里便心知一二。他没有讲明身份,而是很官方的讲明,是这个女孩的远亲。

  张芳有些迟疑,把照片还了回去,留下一句不认识,便骑着单车走了。

  那对陌生男女却好不容易摸到了些线索,一路上随着张芳的车轱辘印回了灯芯桥乡。

  一路上张芳越想越差池劲儿,她想着等吃了晚饭去告诉老六叔才行。还不等她出发,家里的黑子站在门口吠个不停,叫人听了心里急躁。

  张志军端着碗筷就去训斥黑子,他看到了远处两个生人的背影。便把白昼的碰到的事儿跟姐交接了。

  张芳利索的解开狗绳,拍了拍黑子屁股:“去吧。”

  “你干嘛?”张志军看着黑子蹿出去的身影,他友情提醒:“黑子要是把人咬了,爹不得抽死你。”

  张芳也不用饭了,她解释:“冲小六来的。”

  “还记得小时候吗?”张芳提醒:“那个屋子。”

  张志军虽然缓慢了片刻,但也联想起来了,小时候小六经常做的噩梦,哭着醒来便说被关在屋子里了。

  张志军脑筋一转,急遽对着黑子吹了个口哨。听见暗语,黑子向着生人冲的更猛了,嘴里还不停的吠叫着。两姐弟站在屋檐下,听见陌生男女尖叫的声音,女人跑的时候,高跟鞋都跑没了。

  “爹也不会放过你了。”张芳从屋里推出自行车,计划往小六家赶,军子眼疾手快得跟了上去,一屁股坐在车后座上。

  两姐弟跟老六叔说明情况后,见老六叔的心情无异,两姐弟提着的心略松了些。却瞟见男人卷着烟叶的手微微哆嗦了起来,平时利落就能卷好的旱烟,今天却抖落的松松散散。

  这段时间,娘的眼睛越来越欠好了,好不容易拖到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是白内障晚期,父女两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听见晚期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医生继续增补,这个病一般能治好,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这段时间,伉俪两人忙着医院跑。小六放了学便回家做好饭,等着爹娘回来,有时候太困,她便撑着桌子睡着了,早上睁开眼她又在自己小房间里,身上还妥帖的盖好了被子。

  今天阿爹难得有时间检查她的作业,父女两坐在书桌前,看完小六的作业又检查了她的课文,小六都能对答入流。英语阿爹听不明白,小六有时候随便胡诌几个横竖阿爹也听不懂。

  阿爹摸着她的脑袋,粗拙的茧子抚着她的发丝。小六歪着头躲开,小时候阿爹最喜欢用胡子茬她的脸颊,厥后长大了,父女之间便很少再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小六的字是阿爹手把手教的,以前淘气的那段时间她会模仿阿爹的字迹在试卷上签名。她的字可以写的很悦目,但性子有些急躁,加上作业多,于是每次都马虎了事,只有考试的时候才愿意把字写的整洁些。

  阿爹检查了她的本子,简陋又要挨骂了。

  阿爹拿着作业叹了口气:“小六,你的竖弯钩写的欠悦目,阿爹再教你一次吧。”

  于是父女两人又伏在案桌上,一笔一划的开始写字。阿爹的手掌很宽厚,包裹住小六的手心一阵温暖,慢慢的写完一行重复的字又开始写下一个。小六看着书桌上的树轮,思绪开始神游。

  她被爹的笔杆子敲回了神,父女两继续伏案写字。

  放了学小六照往常回家做好饭,等着爹娘回来。屋门敞着,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捧着自己的英语书,没看一会儿便开始犯困。

  小六远远听到嘈杂的人声,远瞧着是一辆车子陷进泥潭里了,真稀罕,这破路也能开的进小汽车了,这得摆多大的谱。

  小六继续看着自己的书,这会儿倒是不困了。听到错落紧促的脚步声,小六没抬头,她知道这步子不是爹娘走路的声音。

  但那声音却在他家门前停下来了,小六惊讶的合上书,看见门口站着两个衣着富贵的男女,手里拎满了礼盒。

  一看就是冲着他们家来的,奇怪爹娘啥时候另有皇亲贵戚了。

  “你们找谁?”小六起身解释:“我爹娘还没回来,你们不是找错人了吧。”

  女人的目光看着她,从上看到下,再从下到上,眼泪一下就决堤了。男人的神色还好,但看向她的神色里也有种讳莫如深的忧愁。

  女人张了张嘴,频频没说出话。但是男人镇定些,语气也有些哆嗦:“没找错,是这里的。”

  小六这才起身,给二位搬了张椅子,用家里的搪瓷缸泡好一碗热茶,然后继续自顾自看书。

  两人把茶水放在一边,眼光紧紧追随着小六。见小六动手,便反客为主搬了椅子,不让她动手。

  到底是女人先忍不住了,她握住小六的手,眼泪婆娑,紧紧搂住她:“儿啊......我的小颂。”

  听到这话,小六也愣住了。她着急挣脱开女人,屋外她爹娘的身影已经站在月色里。小六快步跑出去,跟在爹娘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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