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是男子，生来如此

　　孟玥说完，端着放脏水的盆子自顾自走出了山洞。

　　顾鹤子的眼睛又睁开了，他不发作声响的侧过头。

　　一双眸子顺着她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人的身影都走没了，他照旧在往那个地方下意识的看着。

　　顾鹤之目光轻移，瞥见孟玥忙乱之中忘记收拾的碗盏，回味着口中苦涩不由微微蹙眉。

　　百年野参稀罕难寻乃是家中备来吊人最后一口气之物，拿如此珍品不外为他一点箭伤，些许风寒。

　　药引特殊，辅料更是相得益彰，只用好的，贵的，不愿丝毫迁就。

　　她…倒是认真舍得。

　　“和我说了那么多，你是知道我在装睡，故意说给我听的？”

　　没有人回覆，只是在离他不远的视角盲区，确实有小我私家拿一铜盆水悄然停在那里。

　　丑时已过，夜已深沉，独独将人留在洞内，她想他一介重伤未愈之身怕是遇到一条毒蛇也应付不了。

　　既他在乎男女有别，那就让他看不见她，便以为她不存在即是。

　　孟玥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顾青天醒着的，但她在游戏里就是神医，分辨是真睡照旧装睡对她来说就像用饭喝水一样简朴。

　　而现在，他的这句话又何尝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呢？

　　眼中重新浮现白昼里顾青天疗伤时咬牙忍痛的一幕，孟玥心中不由叹服。

　　回忆又现她背他上背那一幕，说不清到底是她真背不了顾青天，照旧那时她有私，心中恰好有所记挂，怕太过女男人的形象成了他眼中的第一印象。

　　俗话说，追兵尚可为，形象不行乱。

　　可若不是一时犹豫，也不至于…

　　想到此处，孟玥微暖的笑容霎时酷寒，再下一瞬，浅笑的嘴角刚回到原先的弧度又立时危险起来。

　　耳边传来大队人马索滑向下的，埋伏在侧的响动。

　　活该！

　　要不是白昼里中了药，又为了顾青天耗空了内力，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他们的踪迹。

　　孟玥凭空伸手一挥，眨眼之间，手上铜盆连带沾着污血的水和布巾都即可在眼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柄乌黑如墨的上古宝剑。

　　凌渊现世，万剑皆伏。此剑一出，虽藏于剑鞘之中，却已然气势迫人。

　　剑鸣示警，

　　顾鹤之紧捂背伤口对应之处，提三尺青锋，奔跃而起，快步疾行而出。

　　他才行至中途，

　　却远远听见洞外孟玥女人在一众黑衣极其首领的团团围圈之中。

　　一时间，

　　剑音悲鸣，几不行控，穿夜行衣的人众皆因握剑不稳，甚是狼狈。

　　反观孟玥冷眼旁观镇定自若，一记下马威先声夺人，引得双方尚未开战，却因震慑已赚得劈面三分胜算。

　　顾鹤之能听声辨位想象洞外的局面，无外乎两军坚持，敌众我寡，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花老板，陆依依不知那边冒犯了你。”

　　几百两银子一指甲盖的眠香醉都用上了，美人在塌，正欲于之成起好事。”

　　“好端端的春宵一刻，都让你破坏了。”

　　小女子嗔怒娇笑，端得是任性可爱得紧，

　　“我不管，你赔我。”

　　顾鹤之方要现身，听见孟玥以他为借口斡旋，刚要走出山洞的人下意识往后一退，便藏在了洞口最外外界视线死角之处。

　　“我知花老板心中记挂，不就以为我是女子吗？”

　　谁知人尚未藏好，就见近前之人放松戒备，当着他的面用男人的声音说，

　　“怎么样，我适才学女子娇嗔学得可像？”

　　“你是男人？”

　　“你怎么可能是男子之身？”

　　“我是男子，生来如此，还望花堂主见谅。”

　　孟玥用成熟降低的男声笑答，笑意不达眼底，谬妄绝伦的语气带着讥笑，又带着几分兴师问罪不依不饶，

　　“背地里对我用眠香醉的人是您，怕我豁不出去想要加上一把火却差点弄巧成拙的也是您。”

　　“崔灿堂堂雍州刺史，竟派手下心腹上将意图射杀我灭口。”

　　“要不是顾鹤之误以为他在佛堂之中已然对我肌肤相亲，舍命救我，主人亲自交给我的任务就让您破坏了。”

　　“我若已死，自然是死无对质。可我现在人还在世，你就不怕我在主人面前替花堂主美言几句？”

　　“你杀了齐统领。”

　　“是他先杀的我，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坐以待毙，任人宰杀？”

　　孟玥笑容渐冷，杀气势重。

　　“花堂主怕是忘了我陆依依以前是做什么的，莫不是我装了几天人畜无害的小女子就以为我转了性子？”

　　花老板听闻孟玥如此说，不由背后生出白毛汗来。

　　他身后的黑衣人闻言竟是心生退意，有些人是万花楼的老人，早前听闻过陆依依战绩的更是连握剑的手都开始哆嗦。

　　“别丢人现眼了，就你们这点人手，我还没放在眼里。”

　　花老板听闻孟玥这句，不由心头一松，赶忙向后打了个手势。

　　黑衣人如蒙大赦，放下剑锋。

　　顾鹤之却从背后看见孟玥并未因此善罢甘休，而是一言不合即是拔剑相向喜怒无常的性子。

　　墨鞘如渊，剑光胜雪，只见孟玥手中剑光一闪，未见他这一剑是如何出招，便有两颗死不瞑目的大好头颅应声而落。

　　顾鹤之能想象在他目光所不能及之处，两个没了首级的尸身如何飚撒着鲜血，飞溅喷射的大片温热血液又是如何激得众人重新握紧手中佩剑，悬起刚刚片刻前才放下的心看向那个现在抿唇邪魅笑着的人。

　　顾鹤之站在洞壁的阴影之中，洞外的火炬亮而洞内暗，是以洞外看不见里间，更况且孟玥既知他未睡，自然会算到他比会起身查探。

　　他便看他孤身一人站在洞口的一侧，又故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边。

　　于是，可以尽可能往外站的顾鹤之冒险实验获得了看到外界的时机。

　　而现在，当别人惊慌于那两人手上说坠落便坠落的火炬，喷射在脸上的粘稠腥锈，而顾鹤之的关注点却在于孟玥脱手时使用的功夫。

　　世上竟真的有只看上一遍，就能把别人武功复刻出来的人。

　　若非一路追逃之时，他便于她同在一处，他怕是要怀疑孟玥的真正身份。

　　“我这柄剑出鞘便要见血，不见血不得还鞘。”

　　孟玥似乎对眼前众黑衣人的体现视若无睹，却是对手中沾着血的宝剑情有独钟。

　　“爱剑的一点小毛病，花堂主见笑了。”

　　“你…”

　　“花堂主有三房妻妾，五个嫡庶子女，他们的脖子也很悦目，我的剑很喜欢。”

　　孟玥似乎是欣赏够了佩剑，这才有恃无恐的笑着抬眼看那花堂主，

　　“下次再自作主张对我脱手，我的剑怕是会更喜欢。”

　　“安息香的药性快过了，鹤之怕是要起，”

　　孟玥毫无忌惮的把凌渊收回剑鞘，左手指节揉了揉困倦的眉心说，

　　“为了完成任务，杀一、两个知情人也是迫于无奈，再多杀三、四十个也不是不完全不能交接。”

　　“左右，悬崖底下的埋骨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情况优美，风物秀丽倒是个不错的埋骨葬身之地。”

　　“你说你对他用了安息香？”

　　花堂主怒极反笑，像是抓到了什么破绽故意问，

　　“你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