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朝堂对赌
乾清宫，崇祯天子寝宫。
自从今年五月份以来，照旧照旧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紫金重臣。
躺在床上的崇祯帝被人抬着，躺在了椅子上，眸光虽然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和老练，但是望着殿中黑压压贵了一片臣子，崇祯的心跳已然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了起来、
这种掌控朝局的感受......已经很久没有泛起过了。
崇祯的手指毫无节奏的敲击着椅子扶手，看得出来，这位天子的心情很激动，王德化和魏清站在崇祯身后，时刻注意这位中风患者的身体状态，御医就在殿外随时准备进来抢救呢......
刘文炤也随着众臣来到殿中，不止是内阁诸人，这一次三公九卿，六部三院都已经来到了寝宫里。
究竟这一次，朱由检有旨，任何有对朝局政事不忿者，皆可来此。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对着崇祯一拜。
崇祯的手指轻轻一抬，追随崇祯多年的王承恩对于崇祯的种种行动的意思已经了然于心，见到天子这个行动，立刻开口道：“诸位平身！”
刘宗周，史可法，马士英以及刘文炤四人在最前方站着，其余内阁诸臣站在后面，至于剩下的朝臣，就在外殿候着。
如此这般，整个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仍然有些凝重。
刘宗周现在是铆足了劲，就等崇祯问话了！
这位御史医生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丢官去职，今后回家教书，不问世事，也要把刘文炤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刘......”崇祯轻轻移动手指，写了一个刘字。
时机来了！
“陛下！”刘宗周霍然起身：“臣有话讲！建安侯之功勋，我朝开国以来，自太祖天子以降，闻所未闻，仅仅凭借一个沂州府战功，一人独兼两大殿阁，还要执掌一京总督之权......”
“刘大人！刘大人且慢，”一旁的王承恩开口打断了刘宗周的激情演讲。
“嗯？”刘宗周已经抬起的右手停在空中，那种挥斥方遒的感受才刚刚从心中升起，就被打断，实在难受。
看了看王承恩，觉察这位司礼监大太监的眼神差池，刘宗周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受，立刻扭头看向崇祯，只见朱由检指端又泛起了一个字：侯。
刘......侯？
这是让建安侯刘文炤说话？
刘宗周只觉得胸口一股气在不受控制的往上冒，直接要突破头顶冒出白烟了。
七窍生烟的感受，不外如是。
“陛下！老臣，有话要讲！”刘宗周现在也掉臂什么君臣之礼了，直接上前一步，怒道：“刘文炤年少资浅，不堪重任，臣以为，不应当生受如此重赏，若是其能将西南战事平定，则此劳绩堪堪可用，倘若否则，到时候，再以何官位勋爵赏之？封侯封国？以天下养之？”
面对刘宗周的咄咄逼人，崇祯显然是有些话想要将，但是以手代笔太过繁琐，手指在纸上抖抖嗖嗖的画了又画，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
最终，崇祯手指一抖，一个大大的横线落在纸上，尔后便使气一般眼睛看向别处，胸口起伏不定，不再有行动了。
“陛下！”刘文炤向前一步，对着崇祯一拜，看起来是来缓解气氛的：
“既然刘大人说了，臣目前年少资浅，不堪重任，那么殿阁学士，直隶总督，可以在西南战事平定之后，再行议之。”
刘文炤的话说出来，殿内重新归于议论纷纷。
众臣一时间窃窃私议，议论纷纷。
有赞赏之，有疑惑之，更有看戏者。
但是这话落在刘宗周耳中，却是如同一同凉水，重新顶浇下。
此子奸邪！！！
昨晚，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是有条件的！
“刘文炤！你可敢将昨晚的条件说出来？你想要交流的条件！”站在后面的吕大器也跳脚，急遽站了出来。
“昨夜？”刘文炤好整以暇：“昨夜有人上我府邸，以劳绩换我兴兵西南，为臣者不敢私相授受，只能斡旋一二，冒充以条件拖延之......怎么，刘大人想要以此激我？倘若某真的兴兵西川，两个阁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舍得他那高官厚禄？”
刘文炤转过身子，看向吕大器和张慎言：“两位大人饱读诗书礼义文章，我愿意舍了殿阁学士和直隶总督不要，直接兴兵西南，你们愿意吗？”
刘文炤的话，谁敢接？
吕大器和张慎言如同被人捏住脖子的鹌鹑一般，吱吱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容臣僭越了，”刘宗周开口了，这位向来以正气自诩的儒臣先是叩拜了崇祯，尔后才起身道：
“若是你刘文炤能够平定西川，则老夫尊你一声刘侯，路遇之下车，道遇之参拜，终生不入内阁。”
半天不说话的崇祯听到刘宗周如此誓言，也一时间愣住了。
堂堂左都御史，内阁次辅人物，今生不入内阁......这是要和刘文炤死磕到底了。
“这话，刘大人与我说不得，我是因家国是急，才为朝廷分忧，”刘文炤摇了摇头，并不接话，而是以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之的身情看向崇祯：
“陛下，臣三日之后出南京，入西川！为陛下分忧，为朝廷避乱！”
家国是急？
这是昨天晚上自己训斥刘文炤的话啊！被他拿来彰显青名？
刘宗周看着刘文炤，只觉得自己如同小丑一般，被人耍得团团转。
“戎马......钱粮，”倒是椅子上的崇祯淡定很是，看着刘文炤，手指滑动。
“兵事如急流，臣轻车简从，先行入川，与左路雄师回合之后，再行计划！”刘文炤的南京守备营，一半军力留在了沂州府，剩下的带回来了，计划让刁新和郑乐成驻守南京，而自己只带小队人马入川，另有宁武和张煌言追随即可。
什么叫国是为重？
什么叫赤子之心？
什么叫以身许国？
饶是一国之君，也无法淡定了，如不是崇祯不能说话，恐怕要起来抱着刘文炤痛哭一顿。
忠臣，忠臣啊！
你刘宗周左都御史，泰半辈子混迹政界，以言官大儒闻名，但是家国是急，你能做什么？说了半天，照旧要靠不入内阁要挟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
首辅史可法呢？面对朝廷困局，也只能抚慰众人，期待刘文炤从沂州府赶回，尔后在以官职许诺，以求其兴兵西川。
朝廷其他人呢？
正站在殿外干岸上，看戏呢！
“内阁、六部，全力支持刘侯兴兵西川......懈怠作梗者，严惩不贷！”
这是崇祯中风以来，写出的最为苍劲有力的一句话。
“臣等遵旨！！”
就连自豪如刘宗周，在此时，也不得不跪下领旨。
在这个时候，刘宗周恰似有了一丝明悟，刘文炤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某一小我私家，而是文官系统......
最终，一场看似杂乱的君臣廷议，在刘文炤的大获全胜中结束了。
说是杂乱，实际上，在后世的南明朝廷，每一天都是上演着比今日越发离奇和荒唐的戏剧性故事，每一个能够拯救大明朝于危难的选择，都被南明诸臣子们巧妙地避开了，然后选择了了一条末路，开足了马力朝着那个末日狂奔了已往......
直到最后，众人醒曰：南明朝臣皆活该，不如让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