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正阳门外，乌烟瘴气
三月三十日早，巍峨的南京城终于泛起在地平线上了。
凭据计划，崇祯的仪仗先去南京城外的明孝陵，朱由检要先去祭拜太祖天子，以求心安，也求祖宗护佑。
整整十五天的奔忙，从北京城到应天府，崇祯一路上可算是身心俱疲，现在马上抵达南京城，大明朝，我朱明的另一个家啊！
崇祯坐在轿子里，差点喜极而泣，与崇祯同坐的周皇后早已经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以锦帕掩面，轻轻哭泣不止。
车轿外，王承恩和魏清慧自然听到了轿子中的轻声，皆是心头微苦：这一路上太不容易了。
差异于朱由检和内宫诸人的喜悦心情，仪仗最前方，刘文炤和史可法的心情可并不轻松。
昨日在路上，刘文炤和史可法都已经收到了高宏图的书信，知晓了南京城现在另有一场风暴在期待着他们。
对于此事，刘文炤并未告诉年老几人，除了给家人徒增烦恼，别无用处，此事照旧需要刘文炤自己去解决。
“雪舫，否则你先陪同陛下去祭拜孝陵。老夫前去南京城外，将事情的前因结果，事实原理向黎民和士子们解释清楚，尔后你再进城，如何？”史可法驭马和刘文炤同行，语气中带着无奈。
谁能想到短短五六天，南京城发生如此多的事情，实在令人始料未及。
“先生，你现在还以为他们是来单独搪塞我刘文炤的？”刘文炤冷笑一声：“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和面子，惹得整个南京城的文坛才子笔耕不辍的连续攻伐！”
史可法心中自然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真正的目标是南京城的清流。
那些死灰复燃的阉党余孽，和不甘于退居幕后的高管勋贵，想要利用皇上圣驾南迁的时机，重新回到权力中枢。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给老夫几分薄面，”史可法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显得信心不足。
刘文炤见状微微耸肩：史可法或许自身私德无亏，但是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认知难免过于幼稚和天真了。
“此时不能退让半步，更不必躲避，一味地躲避，只会让敌人越发嚣张和得寸进尺，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六国论》不欺我！我等只能正面迎敌，将其当头击溃！”刘文炤冷言以对。
“雪舫可有良策？”史可法何尝不知这个原理，但是自从被贬至南京城养老，史可法便有些失去了以前的雄心壮志。
“南京城内外，人人皆言我罪恶滔天，可是谁人见过我？”刘文炤咧嘴一笑：“岂不滑稽？”
只言片语编织而成的假话，往往不堪一击！
“我等一同去祭拜孝陵！再去南京正阳门外，会一会那金陵才子！”刘文炤扬起马鞭，岿然无惧。
“一同去孝陵？”
史可法有些犹豫，祭拜孝陵，按理说应当当朝文武百官一同随驾，现在史可法撇下同僚，等同于和刘宗周等人直接撕破脸了。
“道邻先生，他们要置我即是死地，你还要顾及他人面子，岂不闻吕洞宾与狗呼？”
听到刘文炤的话，史可法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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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数十里外，南京城正阳门外，吕大器，刘宗周等人领头而立。
南京城的部堂高官们，包罗六部，御史台，大理寺，通政院等衙门都已经来到南京城外，期待着圣驾的到来。
而另一边以侯方域和冒襄为首的金陵才子聚集在城门口处，士子们携带了大片的标语和口号，以马车，驴车为托载，险些将城门给堵住。想要在圣驾到来的时候，拦驾以上奏，用舆论要挟崇祯惩治刘文炤，而更远处，大量不明事实的黎民和士子们也被吸引了过来，将正阳门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围绕起来。
一来天子抵南京，大明国祚南迁。
二来才子斗奸邪，为正义而张目。
此事最是为南京城黎民士子们所喜。
“一会天子仪仗一到，我等就立刻拦街膜拜，将文章和奏事呈上！”侯方域在为一会的行动做着最后的准备、
“巢民到时候带人在后面煽动黎民和学子，尚书大人也会派人在人群中给我们支援，以增加声势，除了刘文炤，如果能将史宪之和其他部堂官拉下马，我等更是大功一件，别说区区国子监，也许直入翰林院也无不行！”
借助刘文炤，攻击北京的勋贵势力和朝官势力，同时将史可法和高宏图等人拉下马，借此让自己一方上位，彻底掌握朝廷大权，这就是南京勋贵和背后大人的计划。
一石三鸟。
可以想见，南京城的勋贵和大佬们，由于北京势力的打压和蚕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入权力中枢了，只能终日受困于陪都混混过活，此次时机已经来了，就绝对不允许从手边溜走！
“都准备好了？”刘宗周站在队伍最前面，冠带珊瑚，身着仙鹤团绣补子，腰缠碧玉带子，端是大儒气派，一望便知。
“万无一失，”站在刘宗周身旁的吕大器也是仙鹤锦袍服，揣手而立，目不斜视：“就等着圣驾到来！”
“动手的时候，不要把皇上扯进来！我们只要刘文炤，史可法，其余先岂论！不要扩大了攻击面，到时候欠好收场，”刘宗周望着远处的官道，此时照旧空空如也，不见仪仗踪影。
“已经部署妥了，我等的心思也都是为了大明朝的社稷山河，”吕大器说话时候，面不红心不跳。
正在两人说话时候，官道上突然一阵灰尘飞扬，前去打探消息的探马回来了。
“大人！”探马翻身而下，溅起一地灰尘，尔后跪倒在刘宗周面前。
“陛下仪仗到哪里了？”刘宗周皱着眉头，看着来人。
“回大人的话，陛下原本是往正阳门偏向而来，半道突然往北，往孝陵偏向去了！”那探马抬起头：“估摸着路程，还要两个多时辰才到！”
孝陵？
刘宗周脸色一黑：这史可法也算是直接撕破脸了！没有等南京城的其他官员和勋贵一起，直接自己带着天子就去了孝陵？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和整个南京城的同僚宣战啊！
“史宪之！”刘宗周痛骂一声，尔后扭头对着吕大器等人道：“我等要立刻赶赴孝陵！”
史可法陪同天子去了孝陵，这个消息立刻让整个迎驾队伍中哗然而起。
“走走走！立刻去孝陵！”
“不能让史宪之独占鳌头！”
“我等同去！”
“速走速走！”
原本气定神闲的众权要在获得天子去了孝陵的消息之后，立刻炸开了锅，纷纷召集人手轿子，奔赴孝陵。
整个正阳门外，也是一片杂乱。
站在队伍前面的高宏图和姜曰广互看一眼：皆是熙攘为利的庸碌之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