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正一门下
如此之事，在上清门山峰之上不住发生。
绛云峰上，一把老迈的声音于云栈内徐徐传来：“苏如、白进、计文奇，你三人同时晋阶四层，为师果真没有看走眼。这几月内须得常备不懈，突破炼气初阶之境，与那赵玥儿比肩才是。”
“是！”“是。”“谨遵师尊之命。”
“你等鉴仙台上不受重视，却不想来到我绛云轩后异军突起，禀赋优异，如此修行天赋说出去定要叫人大吃一惊，只是须得记着不行张扬，待试剑之时再崭露头角也是未迟。”
“徒儿省得。”“门生知晓。”“自当遵从师尊之令。”
“好！你三人踔厉而行，待晋升中阶之时，为师可破例带你等入焦园一观，这焦园乃是历代祖师存下修行文籍之处，寄留于我绛云峰上已有千年，到时可参得几多机缘妙法，便看你等造化。”
三人听得此言，心潮澎湃，一起拜倒在地，思绪中俱是一般的念头：“赵玥儿、唐清焰、许长冷、蒋欣，此次须叫你等瞧瞧我的厉害！”
……
不提上清这边风声四起，却说正一门中，一名鹤发鹤颜的老者领着一干人等站在烟罗峰中云海之上，静静伫立。老者身前是一座巨大传送阵，阵上镌刻繁复，式样精美，身后是五六名魔教中人，有男有女。
男子一式的血手兽甲，缠于右肩，女子则全身裹在黑袍当中，背后画着一轮弦月，看着神秘莫测。
那魔教众人一字排开，背后却是十几名正一门衣饰的门生，正抬头不住张望。忽闻一人大刺刺说道：“王长老！你今日心血来潮卜了一卦，不知卦象中可有言明我等少宫主与你徒儿之行迹？”
老者神色未明，目望前方怔怔入迷，良久刚刚摇了摇头，道：“六二爻动，同坎相叠，坎为水、为险，两坎相重，险上加险，险阻重重，乃一阳陷二阴之象。”
那魔教中人闻言一凛，听得险境重重时身上即有一丝煞气流出，他形相狰狞，比之旁人本就粗横一圈，这下肩胛猛撑，更是如两三人之宽，便似巨兽耸动，骇人之极。
四周之人还未怎的，远处已有几名修为较低的正一门生脸色苍白，汗如雨下。老者长须飘飘，转头看他一眼，袖袍一拂，即将这股煞气罩住，口中淡淡道：“所幸阴虚阳实，若不辞艰险，或是得人相助，可转危为安。”
那魔教之人眉头一拧，正要出言质问，却听一把清冷之声响起：“阎山，让你聚集在此，你候着即是，哪里来这许多空话！”却是一名黑袍女子出言呼叱。
这女子看上去法力平平，脸上黑纱笼罩，严严实实，无法见得真容，站在几人身后宛如伺婢一般，但开声说话之间，那阎山却是气焰一滞，不敢盘算，扭过头去。
女子向老者微微一拜：“王真人，但有失礼，盼勿盘算。不知少宫主何时归来。”
老者摆摆手：“辛副宫主，静待无碍。”
女子点颔首，不再多问，又付托底下门生不行生事，静静期待。众魔教之人一起凛遵。
忽听一声冷笑由人群中传来：“正该如此，蟾宫之人尚未作声，魔宗之人却来正一门撒什么野！你魔宗石虎的女儿矜贵，我正一门尉迟太上的孙女难道即是蚍蜉？倒像是我正一门亏待了你似的，且耍威风给谁看。”
“嗯？”那阎山满身杀气一腾，望向人群中一人，这人星眉朗目，着实俊异，观其气息已是炼气高阶修士，只是脸上神情骄纵狂妄，正作嗤鼻之状。
“区区炼气修士也敢放话！”那阎山煞气凝聚，转身便欲向其扑去。却听老者言道：“奕臣，退下，这儿何曾有你说话余地。”
那男门生闻言转过头去，但嘴上不屑之意却是如何也收不住。那阎山瞧见，更是杀心大起，他狞笑一声，气机已锁定此子。但那门生不以为意，反而手提剑柄，作势欲拔。
便在这不行开交的间当，一轮光华由传送阵中浮起，洒于地上便如银缎飘舞。那灵阵发出一声短促的清鸣，两道身影已于众人眼前泛起。一人黑袍加身，肩腹上却有一道巨大伤痕，一人身着门派衣裳，栉风沐雨，却难掩清丽，正是杨芸与尉迟晴。
“少宫主！”、“少殿下！”
“晴儿！”、“师姊……”
见得两人现身，众人急遽抢上，按捺不住欢喜之情纷纷叫道。那魔宗阎山最是迅疾，一见灵阵有异响便即冲上，待看清杨芸身上伤势时，脸上厉色大作，又见得尉迟晴身上并无明显创伤，登时一腔煞气皆向她冲撒而去。
“斗胆！”、“放肆！”、“贼子休要放肆！”那正一门门生眼见太上长老的掌上明珠竟遭如此看待，震怒之下纷纷喝到。
那阎山正要逞凶，却见一把黑刃倏忽而至，暴涨之下狠狠往他面门扫去，一把冷厉之极的声音由阵中传出：“阎山！你欲上来领死？”竟是丝绝不留情面。
那阎山眼见少主擎出魔刃，知其动了真怒，他嘴现讪讪之色，随即退开，但眼中却有一抹戾气闪过，又借今后跃之势将狠色隐去。
正一门老者从后而来，脸上也是愠怒，他伸指一点，一道金色的丹火已悄无声息向阎山烧去，势要给他一番教训。那阎山被金丹修士法力笼罩，如何能避，手上立即便燃烧起来，他倒也硬气，一声不哼，只以法力反抗。
老者不再理会于他，将尉迟晴拉来，细细审察一番后见无大碍刚刚容色一松，正要勉励几句，忽地脸色一变：“晴儿，掌门赐你的护身法链已碎？你这番试炼，到底经历了何事！”
“师尊，晴儿没事。”尉迟晴一面说话，一面轻拍杨芸手背，示意无妨，转身却掏出一枚魔核道：“门生与杨姊姊此番试炼，遇着了天魔修罗，那恶獠凶焰滔天，护身法链正是被其击碎。所幸门生与杨姊姊得人相助，拼死反抗下，斩了此魔。此乃修罗魔核，请师尊过目。”
“你等斩杀了修罗？”老者一怔，接过魔核，审察一番后问道，“那修罗境界如何，助你之人可是筑基期的修士？”想到徒儿乍见修罗之情景，他顿觉心有余悸，一时后怕不已。
“那修罗境界如何门生不知，但助我等之人乃是一位师兄，他还未曾筑基。”尉迟晴应道。
老者微微一愕：“噢？那他是炼气巅峰，半步筑基的门生咯，你可知他门派来历？”
“那位师兄不喜透露身世来历，门生倒也觉得不应强人所难。”尉迟晴顿了顿，斟酌道。
老者闻言点了颔首，微微一笑：“好，行不留名，倒颇有我辈之风。”他正要再夸几句，忽听一人问道：“小女人，不知那修罗的魔角在那边？”却是魔教中那蒙面女子向尉迟晴发问道。
“回这位长老话，那魔角在杨姊姊处。”尉迟晴微行一礼说道。
闻得此言，那女子不向杨芸要来天魔角检察，却是向她深深望了一眼，眼中升起一丝戒备之色，徐徐道：“如此说来，那人不仅救了你等，还将修罗之角与魔核赠予了你们？”
她这等神色，尉迟晴与杨芸如何不知，尉迟晴正色道：“这位师兄并无恶意，这一点我二人却是肯定。师兄为救我二人三番四次身陷险地，还请诸位勿要动妄测之心。师尊，那师兄一不求名，二不求利，你且看看，这是何物？”说着，将一枚冰晶果灵种取了出来置于手心之上。
老者见尉迟晴蓦地掏出一物，本不在意，神识一扫之下，却是有些迟疑，随即大惊：“这是……无焰果灵种！晴儿，你此番试炼，竟取来了此物！”
那无焰果是何物，众人皆未听说，只有寥寥数人有所耳闻，待其向旁人解释后，那“冰晶果灵种”几字落于众人耳中，马上平地掀起一股风浪。
正一门生喜出望外，口中啧啧称奇，争相向那灵种望去，那蒙面女子见到这灵种之后却也悄悄放下心来，忖道：“却是我多心了？”待再向杨芸望去之时，忽地满身一震，险些叫作声来：“这冥月杖……这，这？”
她面上立时大疑，即向下方一人传音道：“速去查探此人是谁，靠近芸儿有何企图。芸儿年纪尚小，不知人心险恶，此事不得不防……且多留意那些半步筑基之人，即是筑基了的，也别放过！”
她口中密语，传音之术十分高明，人人只见她爱怜之极地看向杨芸，却不知她何时已将音讯传出，而接收之人又在那边。
“快去查出此人是谁，靠近杨芸是何目的，一有消息马上报与我知。此人可杀修罗，多数修为有所隐瞒，天资越高者越要仔细查清！”另一传音者却是那阎山，他眼珠闪动，望向那兀自伸缩不定的魔刃，只见黑刃幻化间品相高尚、气息尊崇，不觉流露出一丝觊觎之意。
他越看越喜，眼中不知何时已一片狂热，蓦又想到那可利用法杖的《冥月宝典》，低头间深深垂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