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住的是老小区，院里基础没地儿停车，耀哥随便把车往路边一停，就要跟我们一起进院。我担忧被贴罚单，卓哥和吴雅妍一人一边拉着我就走：“甭管，他一年到头被贴的罚单多了，才不在乎这点钱。”
吴雅妍在小区门口的打印店停下脚步：“姐，要不要打两份离婚协议？”
我颔首，旁边的俩帅哥已经很有眼色地进店去了。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又智慧又通透。
我先进的门。正在破口痛骂的崔向阳一见我，愈发嘴里不干不净：“谁他妈来也不行，宋宁我告诉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识相的……”他还没说完，见我身后又进来三小我私家，竟然下意识地住了嘴。
我转头看了三人一眼，三人冷静脸，不知何时都一人摸了一副墨镜戴上。耀哥和卓哥两个大个子往屋里松松垮垮地一站，愈发显得屋里又逼仄又狭小。我示意他们坐，他们不光不坐，反而往我身后一站，还把袖子撸了起来，露出了胳膊上的刺青。
我心里暗笑，看一眼老妈略带赞许的目光，又递了一张餐巾纸给哭得眼睛红肿的二姨，压低了语调冲崔向阳颔首：“你接着说。”
崔向阳的嘴开始结巴，语气也软了下来：“文如琢，你，你这是啥意思？你是来恐吓我的吗？我也不是吓大的，我，我跟你说，横竖我跟你姨离了婚，是还要结婚的，没屋子不行，我还一各人子人……”
一屋子人都冷静脸，不发一言，只听崔向阳大耍无赵大放厥词。他这么些年在我们家人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各人的忍功已经练到了极致。
终于等他说够了，我开门见山，问：“我只问你一句，这是谁的单元分的屋子？房本上是谁的名字？”
“这些不重要，不重要，知道不知道？这是婚内工业，婚内工业！”
“好，按你说的，这是婚内工业，那我就搞不明白了，婚内工业怎么没有我二姨的份？”
“你们宋家不是有钱么！我这边人多，你爷爷奶奶他们……”
我打断他，语气平静：“我的爷爷奶奶早就死了，不要什么人都来跟我攀亲戚！我提两个方案：一、你们的配合工业一人一半，二、你净身出户，你选。”
“你这是什么方案？这两个我都不会选。”
“你不选？可以呀，那我们就不离婚……”我一说不离婚，老妈悄悄掐了我一把，疼得我直呲牙。
“这婚我必须离，这日子我没法过了。”他嫌恶地瞪一眼二姨，好象二姨是一个最不堪的存在，阻碍了他的美好前程一般。当年他象蚂蝗一样紧紧地依附于宋家这棵大树，现在宋家没落，他吸够了血，却要将二姨弃之如敝屣。
“好啊，你想离就按我说的分工业，否则，你可以起诉呀，”我拍了拍包，“到时候，我手里的这些你出轨的证据，我可以向法官呈送，让法官判，要不要现在拿出来看看？”其实我包里什么都没有。
崔向阳愣了一下，盯着我的包，半天，恶狠狠地说：“这是我家，你凭什么来指手划脚……我出轨也是你二姨逼的，你看看她那死样子，这婚我必须离！好啊，宋宁，你还敢阴我，我倒要看看，你还敢反了……”崔向阳审时度势，一屋人里最好欺负的照旧被他欺负了一辈子的老婆，转头恶狠狠地问二姨，见二姨唯唯诺诺，挥着巴掌抽已往。
我只感受身后一阵风，耀哥已经一个大步跨已往，一把抓住了崔向阳的手。我示意耀哥放手，语调仍旧没有一丝起伏：“既然你要离，那就分工业吧，我知道你们家的钱你都拿着，同哥这些年寄回来的美金我折合了一下，有三十一万六千。我们不要了，那就你要钱，屋子归二姨，今天你就搬走，协议在这儿，我来写，你来签字。”
“我不签，屋子是我的，我不会搬！”
“对于婚姻中的过错要领官会判个净身出户的吧，到时候强制执行……另有，我倒要看看今天你有没有命住在这里。”
“我不怕，我可以告你威胁我，法院是你家开的吗？你还当你家老头子还在世呢？”
一提姥爷，我看老妈和三姨都红了眼。我正准备拍桌子，我身后的卓哥咳嗽一声，啪所在了一支烟，又递给吴雅妍和耀哥一人一支，三人开始吞云吐雾。我看不见后面的两人，我只看见吴雅妍歪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老练地叼着烟，面无心情地看着崔向阳，把烟灰都随手弹到了手边的花盆里。
崔向阳也不甘示弱，嘴里骂骂咧咧，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的烟，又抬抬屁股从桌上拿了火机，打了几下，才勉强打着火。他有些哆嗦的手，出卖了他。
一直坐着没作声的三姨开了腔：“如琢，不许乱来哈，他再不是工具，也是你同哥他亲爹，把他打伤了打残了都欠悦目，打死人更是要坐牢的。”
我默契地配合三姨一起演戏：“他这种人渣，早就活该了，死了好，我同哥早几年都被逼得要拿刀砍人了，他这是没在家，要在家也会跟我一样，我哥会谢谢我。”
“那你打死我呀，我死也不走。”
母亲握着拳头，怒目而视：“老崔，这些年你从我们家拿了几多钱去？为了二妹少受你欺负，我们帮衬了你们几多？我和老文离婚前，你从老文手里拿的钱够买两套房了吧，你偷偷卖三妹的画，卖了几幅？你欺负了二妹一辈子，以前我忍着，从今往后，你再欺负她，我会跟你拼命！”
“妈，不用你拼命，有我呢。放心吧，花点钱的事情。”我握住母亲的手，嘿嘿冷笑两声，说得轻描淡写。
身后的两人又开始吸烟，一支接一支，就是不说话。我就坐在他们前边，我的整个头脸都被他俩吸出来的烟气困绕着，辣得我眼睛直想流泪，还得强忍。
“你们欺负人……”一辈子在二姨面前耀武扬威的崔向阳竟然怂了。
我冲吴雅妍伸手，她默默地把离婚协议递给我，我铺到桌子上：“我给你们来个公正的，存款一人一半，屋子给同哥……如果各人没有异议，过来签字。”
“我没钱，没钱！钱都是我的，不给我屋子，必须给我钱，钱都是我的，另有这家里的家电家具，都是我的……”
原本，老妈和三姨的意思是，为了让二姨挣脱她一辈子的噩梦，宁肯什么也不要也要离婚。我寸步不让地和他争，只是为了拉低预期，最后再让步也不迟。没想到，原来崔向阳是只纸老虎。这些年来的虚张声势让别人以为他手里有个王炸，其实真跟他比牌，他却只出了一对三。
窗外快落光的梧桐树叶唰唰地响，湿润的凉风吹进来雨点溅起的灰尘味，下雨了。
一行四人下楼，两个大男孩扯着吴雅妍嗷一声，冲进了雨里，三人嘻嘻哈哈地跑向车子。我只得随着他们跑。雨点打在身上，说不出的痛快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