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鹿书院,山腰凉亭。
苏玄挺拔地站在台阶边上,负手仰望青天白云。
而在他身后,林平与赵达面劈面坐在石桌一旁。
林平深吸了口气,愧疚道:“师弟,我们都听说了。
“这次,广元大儒做得确实太太过了。”
“何止是太过!”
赵达拍案而起:“这明白就是赤裸裸的打压针对。
“不就是看不起师弟的身世吗?
“还说什么与人有旧。
“真是想不到,大儒也会这般媚上欺下。”
“会通!”
听到这里,林平立时制止道:“广元大儒是我们的师长。
“事情没视察清楚之前,岂能如此无礼?”
“子安,你还在为他们说话。”
赵达气冲冲地走到林平身边,俯身道:“没查清楚是吧?
“那我便告诉你一个查清楚的。
“你还不知道吧。
“就在前不久,钟钧伙同书院的一位先生,在白云亭设下陷阱,伏击了苏玄师弟!”
听到这话,苏玄猛地回过了头来:“师兄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那日在后山遇见你的时候,我便觉得差池劲。”
赵达解释道:“事后,我问了那时在后山的学子先生。
“也去新生学舍找了你的两个挚友陈昕肖元。
“视察了几天,这才确定此事。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瞒着我们。”
“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有意要……”
“子安。”
苏玄说到一半,就被赵达抢去了话头:“那件事之后,已经已往快要半月了。
“你听说过有人被处置吗?
“钟钧,先生,一个都没有!
“书院什么意思?
“院长什么意思?
“我都能查到的事情,他们查不到?
“这是要鸟尽弓藏吗?
“苏玄师弟的为人你是最了解的,他也是我们两个亲手送进书院的。
“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人三番五次的欺辱?”
听完,林平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缄默沉静了几息之后,徐徐地站起了身来。
“师弟,会通说的是真的吗?”林平平静地问道。
苏玄犹豫了一下,回道:“师兄,都已往了。
“而且我自己也能处置惩罚好,钟钧伤不到我的。
“师兄不必担忧。”
林平神色如常,轻轻走到了苏玄面前,直直地望着他:“是真的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看着林平真挚的眼神,苏玄闪躲了一下,无奈所在了颔首。
但他又立马强调道:“师兄,都已往了。”
“过不去!”
林平蓦然低喝一声,一步迈出,走出凉亭,背对苏玄道:“师弟,你放心。
“这件事情,院长,不,我们会还你一个公正的。
“我这就去找书院讨个说法。”
“我陪你一起去!”赵达举了举手道。
“你留下!”
林平再次低喝,又深吸了口气,轻声嘱咐道:“陪着师弟。”
望着逐渐远去的林平背影,苏玄皱了皱眉,目中隐有晶莹闪烁。
林子安这小我私家,重情重义,也尊师敬道。
让其在朋友和师长之间做出选择,真的是难为他了。
在事实真相已然明了的情况下,却仍旧想听自己亲口认可。
苏玄完全可以想象,其时的林平,内心到底有多挣扎。
……
云鹿书院,通往院长居所的青石小径上。
林平埋头疾行。
这一路走来,他思考了上百遍。
就是在想应该怎么说,才气既表达出心中的不忿与怨气,又不会冒犯师长和书院。
只可惜,眼看马上便要见到院长了,他照旧没能找到绝对合适的言辞。
“而已,谨慎持重一辈子,总该血气一回,这件事,本就是书院做错了。”
下定决心,林平抬头阔步,向前走去。
可刚刚迈出两下的他,突然顿在了原地。
正前方的小径上,一位身穿天青色儒衫的先生拦住了去路。
“见过,广元大儒。”林平挣扎了一下,照旧拱了拱手。
“你此番前来所为之事,老夫尽知。”
王甫负手捋须道:“只是,你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先生何意,还请明示。”林平不卑不亢道。
他这次,可是来兴师问罪的,岂能因为一句话就转头。
王甫伸出负在背后的右手,拿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你自己看吧。”
林平微微皱眉,上前接过白纸。
仅一息,他的神色就由平静化作了惊奇。
最后,甚至还酿成了混淆着恼怒、不解、无奈、为难,与焦急的庞大情绪。
“你也是老生了,书院会怎么做,应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王甫轻声道:“去吧,将他带到院长这里来。
“有些话,临走之前,照旧与其言明为好。
“也让世人知道。
“我云鹿书院,绝非是不讲原理的地方。
“另外,老夫也希望借此事劝诫你一句。
“正所谓勤能补拙。
“结果不如,仍有挽救的时机。
“可品德若坏,便再无盘旋的余地了。”
话完,王甫转身离去。
而林平,则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一炷香后,院长居所外,青石小径上。
苏玄、赵达、林平三人立于一侧。
而入口处拦着的,是大儒王甫。
“状书都看过了?”王甫直视苏玄,询问道。
苏玄点了颔首:“看过了。”
“那你可认可报名入学之时,在介绍信上作假一事?”王甫质问道。
苏玄绝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学生从未作假。”
入学的介绍信,虽说简直是苏玄买来的,但事后,他已去署名的世家亲自问过。
介绍信,他们是认可的,并非旁人胡乱冒充。
说到底,这其实就是一种商业模式。
有关系有门路的小贩,从世家手里拿到介绍信,然后卖给想要念书的寒门子弟。
获得的钱银,小贩拿一部门,大头都是世家的。
所以,即便苏玄与王家并不相识,可也算不上在介绍信上作了假。
如果有人妄想以这个借口诬陷他,只会功亏一篑。
“老夫再给你一次时机。”
王甫平淡道:“如实招来,或许另有从轻发落的可能。
“但要是冥顽不灵,便休怪书院不近人情了。
“我问你,你是否在介绍信上作假?”
苏玄挺直了腰板,两臂大开,衣袖一甩,拱手道:“学生保证,从未在介绍信上作假。
“就是再问一千遍,也照旧一样的答案。”
“好,有节气。”
王甫威严道:“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语罢,他单手一抓,又凭空拿出了一张白纸。
王甫随意地将白纸丢到苏玄脚边,冷声道:“好悦目看吧。
“这是你介绍信上所写的,京临东城王家出示的。
“否认曾为你签名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