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昭昭天命

　　一场暴雨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天亮之后，斑鸠已经彻底挣脱了那个白人的追逐。

　　那个被抠掉双眼的白人，乐成地拖住了另外一个白人的脚步，让他不至于追出太远。

　　这是无意识中的一着妙棋。虽然斑鸠也简直杀不了他。

　　战斗中，给对方造成一个残废的伤员，远比给对方一具硬梆梆的尸体有用。

　　斑鸠又冷又饿。

　　衣服湿透了。

　　他朝着前方一直走，一直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中午的时候他在荒原上发现了一个兔子窝，掘开之后发现里面有几只还来不及跑开的小兔子。他忍着血腥和对病菌的恐惧，垫了一下肚子。

　　他不是不想生火，而是他搓断了一根木棍，也没有生起火来。

　　到了黄昏，他终于看见了前方有一座充满了苔藓的巨大石头，或许有十来米那么高。

　　石头的下方竖立着一个路标，上面写着‘绿石村’几个字。

　　绿石村，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块绿色的石头而得名的吧？

　　虽然他的英语并欠好，而且19世纪的英语和21世纪的英语完全是两码事。但是这几个字他照旧认识的。书面英语无疑比口头英语要简朴多了！

　　终于发现了人烟的迹象，这让他的精神一振。

　　他有自知之明，身为印第安人，在这种白人的聚居地，肯定会遇到一些麻烦。

　　但是终究照旧难免有一点点侥幸：自己是穿越者呢？不说虎躯一震什么的，就说自己掌握着逾越这个时代两百年的知识……也算是满级大号混新手村吧？

　　此时应该照旧19世纪的中期，具体是哪一年他还无法确认。

　　对于美国历史，他了解一些，但是不多。

　　抱白人的大腿显然是不行能的，但是在未来的一些战略节点上，倒不会泛起大差错，好比美墨战争中选了墨西哥，南北战争中选了南联盟之类……

　　此时的他，即即是刚刚从两个白人的枪口下逃了出来，心中对于白人终究照旧没有绝望。

　　究竟，那也是‘没毛的两脚直立动物’不是？

　　人之初，性本善，白人业舯坫是‘人’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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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过那一块绿色巨石，斑鸠骤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身体颤栗着，无力地靠在湿漉漉的青苔巨石上，坐在了泥泞中。

　　绿石的另外一边，是一个巨大的山坡。

　　山坡下是一片空旷的低地，低地上散落着几座白色的小木屋，青色的河流如同缎带一样漂浮在绿色的原野上。

　　美丽极了。

　　可是，在离那几座白色的小木屋不远处，一座巨大的白色骨山堆放在那里。

　　雨后的太阳照耀在骨山上，骨山发出粼粼的白光。

　　骨山上堆满了白骨。

　　那种巨大的，是野牛的尸骸。

　　那种细小的，是人的尸骸。

　　整座骨山，目测约莫有十多米高，一个农夫模样的黑人正拿着粪叉整理骨山，将他身后的一堆新鲜的骨头给叉上去，重新堆放整齐。

　　这得是几多具尸骸？

　　斑鸠完全想象不到。

　　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阳光冷冰冰地照在他身上，他试了好频频想要站起来，可是站到一半，又无力地重新跌坐了下去。

　　任何一小我私家，在看到这样一座，用同族尸骸筑成的‘京观’面前，都无法不动容。

　　若说是两国征战，倒也算师出有名。

　　可是，白人们又是为了什么？

　　泰半部族还处于石器时代的印第安人对他们险些构不成威胁。

　　这一切，只是因为白人们来到了这里。他们像是扫除屋子里的蟑螂一样，要将所有的印第安人，斩尽杀绝！

　　绿石的底部，歪歪扭扭的刻着几行字。

　　“上帝期许我们去流传救赎之道，这就是我们的昭昭天命！”***注***

　　昭昭天命？

　　谁的昭昭天命是以杀掉整片大陆的所有人为价钱的？

　　二百年前这片大陆上还没有白人，印第安人总人数即即是以最守旧的预计也在三千万以上。

　　可是现在呢？

　　纵然以最激进的方式来统计，总数都不会凌驾一百万！

　　而且每天都还在急剧下降。

　　从佐治亚到俄克拉荷马的血泪之路，每一寸的迁徙路上，都有印第安人在饥饿和皮鞭中倒下！

　　从俄勒冈到墨西哥，每一天都有印第安人被驱逐出他们的家园！

　　阿兹特克的特诺奇蒂特兰城被永远的摧毁了，深埋在墨西哥城的地底下！

　　44岁的特库姆塞酋长，他的皮被剥下来制成了磨刀带，至今还挂在哈里森总统的书房里！

　　这就是他们的昭昭天命吗？

　　这就是他们的上帝所期许他们去做的事情吗？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自由’、‘民主’和‘正义’吗？

　　这就是他们的救赎之道吗？

　　“我！C！你！玛！”斑鸠猛地伸脱手来，狠狠地以手指抠动石刻的字迹。

　　可是，直得手指甲都剥掉了，也没有将这一行字剥落下来。

　　妈蛋！

　　老子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招你惹你了？

　　若这是你的天命，老子的天命又是什么？

　　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

　　纵然是在被荒原上那个白人俘虏的时候，他也未曾如此恼怒过。

　　“去！你！吗！的！天！命！”

　　他捡起一块硬石，疯狂地在上面画着，想要将那‘天命’给抹去。

　　每划一笔，心中的恼怒和不甘便愈增强烈一分！

　　那两个白人的枪火只是让他恐惧、让他恼怒、让他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离。

　　但是眼前这一座巨大的白骨山终于让他彻底的走入了绝望。

　　绝望带来不甘，不甘带来疯狂！

　　他的双眼变得赤红，眼前的整个世界似乎都蒙上了一片血色。

　　胸膛中的火焰猛地炸开，一下子似乎将他整小我私家都燃烧了起来，让他恨不得拉着全世界都一起化作灰烬！

　　好！

　　山巅之国，是吧？

　　昭昭天命，是吧？

　　就让老子来告诉你们，什么叫做天命！

　　什么叫做他吗的天命！

　　老子印第安人，也有天命！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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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

　　斑鸠终于平静了下来。

　　夕阳挂在天边，像是在流血，染红了地平线上的云。

　　一首熟悉的旋律在他的心底响起，他忍不住轻声地哼了起来。他又似乎看见了篝火、母亲，另有部落里的人们，烤玉米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

　　突然，一声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他一惊，回过头来一看，便看见一个长得五颜六色的印第安人正站在他的身后，朝着他说话。

　　见他一脸疑惑的样子，那个印第安人又连着换了几种语言，连英语和西班牙语都实验了一遍。

　　最后终于说出了一种斑鸠自己能听得懂的语言。

　　“斑鸠！你还不快跑，躲在这里做什么？”

　　斑鸠一惊！

　　“你……认识我？”

　　“你的悬赏令已经张贴到绿石村来了！”那个印第安人说到：“你杀了一个白人，现在他们悬赏30个比索找你呢！”

　　“啊？怎么这么快？”斑鸠惊讶地问到。

　　“一大早骑警队便过来张贴了悬赏令，现在荒原上随处都有赏金猎人在找你呢！”

　　斑鸠怔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一下山坡下那个巨大的尸骨山。

　　那其中一定有一部门也是骑警队的杰作！

　　“谢谢你来通知我。”斑鸠说到。

　　“没事，我也是印第安人嘛。”那人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到：“去年的时候，这里另有一个名叫灰树林的部落，现在，它们全都在那里了。”他指了指山坡下的那座白骨山。

　　斑鸠看着这个陌生的印第安人，想对他说谢谢，可是又觉得谢谢的语言是如此苍白。最后只是苍凉地笑了一下。

　　“我得走了！”斑鸠说到。

　　“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天下之大，其实走到哪里都是一样。

　　即便他是穿越者，那又怎样？

　　玄色的头发，黄色的皮肤，注定了他走到那里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早晚有一天，他会酿成荒原上的一具尸体——或许也会成为那座白色骨山的一部门。

　　“我叫河狸，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那个印第安人跟在斑鸠的身后，说到。

　　斑鸠并没有听说过‘河狸’这个名字。

　　但是这个叫‘河狸’的印第安人继续说了下去。

　　“有一个仁慈的白人愿意让我做她的奴隶，他允许我替他兜销一些工具。我外貌上的身份是个印第安商人，但我其实是反抗军的一员。”

　　“反抗军？”

　　斑鸠停下了脚步，眼睛一亮。

　　“对，反抗军！”河狸对他的体现很满意，紧接着问到：“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你们的首领是谁？”斑鸠问到。

　　“维克托里奥！”河狸骄傲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