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话︱所谓的勇敢

　　“好快的剑……”

　　绺新妇只惊异地说了这么一句，整个身躯便轰然坍毁在地。

　　所有的蛛丝和蜘蛛网都随着它这轰然一倒，而迅即化为灰烬，那些自以为难逃一死的下人们，个个面如死灰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怕，夫人竟然会是绺新妇？！”

　　“那么善良体恤的夫人，怎么会被绺新妇给附身了呢？竟然还想要杀掉少爷，实在太可怕！”

　　“幸好少主随同少爷一同回了水野家啊，否则我等此劫肯定难逃一死，是少主救了我们啊！”

　　“少主？你们说的可是江户城里、住在西丸的德川家少主？”

　　“正是少主！那个将绺新妇脑袋给劈成两半的，就是江户城里、住在西丸的少主啊！”

　　下人们的议论纷纷声，竞相传入竹千代耳畔。

　　随后他们居然一齐跪倒在庭院里，对着他敬重地行起礼来。

　　“谢谢少主呵护我们水野家！”

　　“谢谢少主让我们水野家的少爷和小姐在此劫里平安无事！”

　　类似的感恩呼声，在拜倒施礼的下人群体里此起彼伏。

　　竹千代还来不及回应，却听奄奄一息的绺新妇，在此时很不宁愿宁可地挤出了最后的虚弱话语。

　　“可恶……你们骗了我吗？明明在西丸御殿里作出让直贞和正胜留守的决断，这样我才会疏于防范被你们偷袭乐成！”

　　“你诱使七海写下那封家信，并在家信里留下残香，不就为了诱使我们来到这里吗？”

　　竹千代走到它跟前，低下头面无心情地看着在此战中一败涂地的它，冷冷地回覆道。

　　“其实美惠在看到那封书信时，就能从你留下的残香里判断出这是绺新妇的气息了。”

　　“那个追随你们前来的星相官吗？她居然有这等本事？”

　　“你对我们布下了陷井，我们虽然也有对你下套的须要，这倒也公正得很。”

　　“你们知道这世间的蜘蛛，悉数都市受我指使，所以才会故意布下了瞒天过海的战略？”

　　“高品级的虫兽，能够隐藏住自身残香，你则列身其中。其实我第一次入梦，就和美惠在时光残像里见识过你，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决定为这次决战接纳智取的攻略。”

　　竹千代持着天泽剑，朝它一步步走了已往，最后在它裂成两半的脑袋前停下脚步。

　　“美惠知道你能利用这世间的蜘蛛探取情报，于是我们将计就计，在西丸御殿演了一场戏。其实在我们动身不久，信纲和正胜就相继启程赶过来了。”

　　“好狡滑的人类。都说虫兽心思多变，可又怎么及得上你们人类狡滑？”

　　“战场之上原来就是兵不厌诈。对我这种有需要守护的珍贵事物的人来说，确保同伴们活下来，要比什么都更重要。”

　　竹千代再度举起泽天剑。

　　在一记爽性利落的直劈事后，绺新妇马上身首异处，这只虫兽贵族今后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少主。”

　　彻底解决绺新妇后，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委婉微弱的轻唤，俨然是七海的声音。

　　竹千代刚欣慰地转过身来，就迎上被光纲搀扶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七海。

　　她一头长发虽然油腻打结，脸色却漾着久违的轻巧与放松。

　　“好些了吗？”

　　“嗯，好一些了，谢谢少主体贴。这次多亏少主，我们水野家才不至于被绺新妇灭门。”

　　“哪儿的话，倒是七海很勇敢呀。要不是你勇敢去打破噩梦，恐怕我和美惠都市丧命在梦境里那只绺新妇的两全之下了。”

　　“少主谬赞了，我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勇敢啊。”

　　随着七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晶莹剔透的泪珠亦从她眼眶里竞相涌出。

　　这位压抑隐忍了多年的少女，终是打开心房地放声大哭了出来。

　　光纲想也没想，就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疼爱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对于久别重逢的兄妹俩来说，都在这时向对方送还了缺席多年的陪伴。

　　将脸埋进光纲怀里的七海，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任由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她就这么尽情痛哭了好一阵子。

　　对那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下人们来说，不少人亦纷纷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眶。

　　或许有光纲陪在身边，无论从精神或情感上都有了支柱的缘故，七海边哭泣、边吐露了心迹。

　　“对不起，各人。关于父亲和真知子的那件命案，如今我终于想起了缘由和经过。”

　　“三年前……父亲有意迎娶真知子为侧室，母亲其时已经失宠、再加上嫁入水野家后一直没能怀有身孕，情绪徐徐处于失控的边缘。”

　　“命案发生之前，母亲劝父亲给家里的下人都放了探亲假，又叫上真知子和父亲一块饮酒。”

　　“没多久我就听到了惨叫声，赶已往一看，发现父亲和真知子已经被母亲乱剑砍死了。”

　　“现在想来，母亲那晚应该是在酒里下了药，否则以父亲的身手，绝无可能被母亲砍死。可我太软弱了，居然在母亲的盅惑下选择遗忘了那么要害的影象。”

　　七海的每句话，都叫人听得唏嘘不已。

　　甚至连向来对任何事件均保持置身事外立场的美惠，脸上都掠过了伤心的神色，似乎也被七海所经历和蒙受的这些伤痛给深深地感动了。

　　光纲更是听得疼惜之心大起，只狠不得能替她分管这所有的自责、内疚和痛苦，哪还会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竹千代收剑回鞘，站在原地迟疑了很久，终是接过七海的话，和声作出了回应。

　　“不，七海，你已经很勇敢了。”

　　“我已经……很勇敢了吗？纵然知道是因为我的软弱，才导致了各人今天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少主也照旧觉得我很勇敢吗？”

　　听到这句评价的七海，离开了光纲温暖的怀抱，带着一脸诧然地望向了竹千代。

　　“有时候，能够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脆弱和不足、去战胜心魔然后取告捷利，这也是一种勇敢。”

　　竹千代冲她点了颔首，给了她一个和熙的笑容。

　　这是七海从噩梦里苏醒过来以后，所见到的第一个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迎向竹千代那明晃晃的笑容，她有种被救赎了的感受。

　　“我很……勇敢吗？我真的……很勇敢吗？少主真的认为我是个勇敢的女人吗？”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究竟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哭泣，最后她难为情地掩面蹲了下来，尽情将这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给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光纲并没有作出任何劝阻的行为，他知道，对于七海来说，这些眼泪都是久违了的释放。

　　她必须要将这些年来积累的痛苦、压抑、恐惧全都释放出来，今后才气继续轻装上路、并在这条才刚刚开始的人生征程里继续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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