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话︱兄妹情深

　　“从府邸里的昏暗阴沉、另有七海房间里的蜘蛛网来判断，都很像是被绺新妇盯上的人家会泛起的迹象。我看这次的虫兽很可能就是绺新妇。”

　　听着直贞的话，美惠点了颔首，继而又向七海低头望了已往。

　　她右手葱葱五指抚上七海脸颊，细细端详了一会，眼里浮移的尽是思虑之色。

　　“再怎么看，七海都不太像被虫兽附身了的模样。但她的房间却又充满了再怎么清扫也会迅速重生的蜘蛛网，绺新妇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这么故弄玄虚？”

　　她这么一提醒，倒是让竹千代在骚动思绪里理出了一条线索，他神情越发变得凝重下来。

　　“那就是……她在故意引我们来到这里。”他握紧拳头抵住左腿，“恐怕为了把我们引来，绺新妇故意利用了虚弱的七海。美惠，你认为呢？”

　　在同伴们认真剖析期间，光纲似乎完全忽略了他们的讨论，目光只专注地集中在七海身上。

　　“七海。喂，听获得我的声音吗？七海？我是哥哥啊。”

　　他开始轻唤她的名字。

　　眼看她还在昏睡中，他又情不自禁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总算让一直昏睡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七海才甫睁开眼睛，眼里便发出了惊喜的光，连病恹恹的面容也暂时性地焕发出了色泽。

　　“哥……哥？”

　　“嗯！我是哥哥，我回来了！”

　　光纲拼命地向着她用力颔首，吃力地挤出了笑容。

　　也许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七海似乎一时还无法确信。

　　她颤悠悠地徐徐伸脱手，往光纲脸颊上一捏，少年具有弹性的触感随即通报到了她的指尖。

　　她睁着一双溢满盈盈秋水的眼睛，又再度加重了手中的力度，更大幅度地掐住了光纲脸颊。

　　他右脸的肌肉都被她扯出了奇怪的弧度，然而却丝绝不以为意，只是宠溺地凝视着她，这次的验证总算让七海放下心来。

　　“是哥哥，是哥哥啊！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兴奋地支起身体，敞开双臂就一把将光纲拥入怀中。

　　这对凡人来说轻而易举的行动，对她而言却仍算大辐度的猛烈举动了。

　　于是她在抱住光纲以后，便开始不停地微喘着气。

　　尽管这样，她照旧体现出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从眼睛到嘴角都漾开了笑意。

　　“你居然病成这个样子……连抱下哥哥也变得这么辛苦了么？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为什么病得这么严重了，才让人把家信送到江户来？”

　　“因为……不想故障到哥哥的梦想和职责啊！我知道你有何等想当好少主的小姓，不管再怎么想念你，我也必须得要忍耐才行。”

　　“笨蛋！你原来就应该早点联系我的，如果我早知道你病得这么重，一定会更快赶回来看你。”

　　“哥哥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开玩笑呀。七海也是武家之女，明白小姓是不行以随便和家人联系的，怎么可以让哥哥坏了规则？”

　　她这一句反驳，让光纲马上语塞，或许正是由于她如此体贴懂事，反而让他加倍自责与内疚。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也许是虚弱不堪的缘故，七海似乎已经很久没洗过头了，以至长发都粘乎到了一起。

　　但他依然绝不介意，一下又一下地以指尖梳理着她那杂乱且油腻的长发。

　　这个向来大大咧咧的少年，却在妹妹面前展现出了最为温柔的一面。

　　坐在光纲身旁的竹千代也是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在听到七海这番话后的心情。

　　这个时代不仅有着森严的身份品级制度，其中对差异身份、差异职位的人也设定了种种繁琐的规则进行统领。

　　包罗光纲在内的小姓，主要事情就是伺候主君，处置惩罚杂务和种种生活所需的事项，同时还要担任好主君的贴身侍卫，可谓从日常到宁静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因此，作为最容易接近主君、且身兼侍卫和秘密治理的小姓，也都被严格禁止与包罗亲属在内的家人交往、接触。

　　这个划定目的在于防止小姓泄密、不受别有居心的家人影响，同时由于他们与家人的联系被禁止，更有利于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伺候主君的事情中去。

　　从光纲到直贞、信纲到正胜，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条划定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身为少年武士所接受的教育、以及他们自身的信仰，都让他们很自然地将这些规则视为了自身阶层需要遵循的基础义务。

　　正是如此才造成了直到七海病入膏肓以后，光纲才接到老家发来的第一封家信。

　　可就算这样，他的眼神里除了无奈与痛楚，却全无半点不宁愿宁可与置疑。

　　或许在这群少年眼里，这是他们成为小姓之后所理应蒙受的责任吧，然而他们被深切束缚的人生，照旧隐隐刺痛了竹千代的心。

　　就当光纲全然陶醉在与七海久违的共处喜悦当中、竹千代与直贞都各自陷入触景伤情的感伤时，一行人里唯一不受情绪影响的美惠，冷静地向七海问了一些需要了解的问题。

　　“七海，我是这次和光纲一块回三上藩老家的星相官藤本美惠。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病了有多久呢？”

　　“是，我身体不舒服有三年了。刚开始医生诊断是受了风寒，然后病情越来越严重，但恶化照旧这两周内的事。”

　　“两周内吗？听刚刚水野夫人说，你房间里的蜘蛛网就算清扫洁净了、也很快就会重新滋生，这种情况又维持了多久呢？”

　　“并、并没多久。如果我没记错，这也是两周前才刚发生的事……”

　　“也是两周前吗？”

　　“是，我也觉得很奇怪。自从房里泛起了蜘蛛网后，我的病情就加速恶化了，有时候甚至会晕睡到饭点时间才被母亲或侍女叫醒。”

　　说到这里，她抱紧了光纲，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地松开手，他就会从她的拥抱里消失似的。

　　“同样是两周吗？奇怪了……”美惠戚起眉头思忖着，随即侧过脸看向竹千代，“这个时间段会不会也太巧合了一点？”

　　“不是巧合。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络新妇潜入了这座府邸之中。她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故意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听到这句话的光纲，整个身体都在刹那间僵硬了下来，就连七海也惊讶地觉察到这一点。

　　“哥哥，怎么了吗？”

　　可光纲却没有马上回复她的话，只是僵硬地挺直了腰干，嘴里喃喃地低语着一些七海基础就听不懂的话。

　　“难道是我们伏诛虫兽的行动，引来了它们的抨击吗？所以络新妇才会潜入我家里，只为把我们引到这里？”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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