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话︱争执的两人

　　在这期间，樱子一直在担忧地视察着竹千代脸上细微的心情浮动。

　　又过了很久，她总算是语调轻柔地打破了这份宁静。

　　“但让少主困扰的，应该不只是难得邂逅投缘的女子，对方却是只虫兽的这件事吧？”

　　“……”

　　竹千代默认了这句推测。

　　樱子这句话就像触碰到了他内心里的柔软角落，一直纹丝不动的他，终于更换了另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樱子。”

　　“是。”

　　“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洒脱、率直、对着世界和人群都敞开心扉的人了。”

　　“听少主这么说，我也隐约能察觉到，对方到底是种什么类型的女子了。”

　　“但是确实如你所言，让我困扰和烦恼的，确实还不仅止于她的虫兽身份。而是她如此美丽、而且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活力，为了维持这一点……”

　　竹千代顿了一下，迟疑着，最终照旧艰难地继续说了下去。

　　“她到底吃了几多无辜的民众？到底让几多幸福的家庭，面临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伤心？”

　　“少主，虫兽一定要吃人才气维持生命的基本性能吗？”

　　“是的。从目前我们有过交集的三只虫兽，包罗成为战友的红蜻蜓、潜伏在葭原的金环胡蜂和蝗虫，莫不是以人类为食才气继续存活。”

　　“我听各人提过红蜻蜓的事，禁食后的虫兽，是不是会变得日渐憔悴、衰弱无力？”

　　“嗯，而那名女子……志奈她如此明艳感人，除非在这期间她一直以人类为食，否则绝不行能还保持着这么美丽康健的状态。”

　　和樱子聊着聊着，竹千代又不禁回忆起在上次入梦交战时牺牲的红蜻蜓幸子。

　　为了心爱的良人禁食人类两年的幸子，在和他晤面时已经极端衰弱了，肌色更是苍白到连一根根发绿的细微血管都看获得。

　　然而与他邂逅的志奈魅力四射、充满着如阳光般的明媚活力，一想到她是倚靠吃人才气维持着这样理想的状态，竹千代就为之心痛不已。

　　关于志奈的消息，仅隔了一天，就被从城内栉风沐雨赶回西丸的信纲带回了外殿。

　　“志奈的下落有消息了，是么？”

　　“是。”

　　“辛苦了，她是哪家的侧室？”

　　信纲没有马上回覆，这和他一惯的作风很纷歧样，让竹千代稍微有些讶异。

　　而且他还绷着脸，脸上肌肉轻微地跳动着，显然内心正在经历着剧烈的挣扎与斗争。

　　从他的反映里，竹千代大致也能料想获得：志奈应该是身世自某位在幕府极有职位的重臣之家的侧室了。

　　竹千代没有催他，而是耐心地等着他的后续反映。

　　两人间僵持了一小段时间，信纲最后猛地伏身朝着竹千代跪伏在地。

　　“少主，请听我一劝：不要再介入这件事了，请你就此从中抽身并罢手吧！”

　　“信纲，你这是什么意思？志奈到底是哪家的侧室？能让你作出这样的劝谏？”

　　“少主不久前才勉强击败了御台大人一方力图陷害的阴谋，其时我们胜得很是勉强……而光是御台大人和国松丸大人动用的重臣力量，就包罗了青山老中和水野大人。”

　　“这我知道，也明白你为我着想的用心。可我是德川家少主，守护江户的太平是我的职责。”

　　“倘若守护江户的太平是少主职责，还请你暂时忍耐，切不行作出因小失大的举动啊！”

　　“因小失大？”

　　“将军大人很明显是偏爱国松丸大人的，而御台大人很可能随时都市发动下一次攻击。少主，我们现在的第一要义，是尽可能聚集朝野里任何可能倾向我方的力量。”

　　“这个我懂。信纲，你照旧没有回覆我，志奈到底是哪家的侧室？”

　　“如果在这个关头，再发生了入梦诛虫事件，志奈又像柱赫匹俦一样在睡梦中死去。那么在朝野里，关于少主会施诅咒之术的谣言就会如野火一样散播！”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要劝我忘掉曾遇见志奈这件事？忽略掉江户城里会增加几多失去亲人的悲痛家庭？”

　　“人终难免一死，少主！比起如今尚算宁静的江户，已往在战争乱世里，平均每天又会有几多家庭失去亲人？难道少主也要去救他们么？”

　　“够了，信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明白你是一心一意在替我着想，可不要再搬着这些生硬的大原理来劝阻我了！”

　　竹千代霍然腾起身体，脚心在塌塌米上发出“嘭、嘭、嘭”的极重撞击声，大步流星地朝信纲走了已往。

　　然后他猛地在信纲面前止住脚步，姿态硬朗地蹲了下来，低头看向仍然俯身跪地的对方。

　　“信纲，抬起头来！”

　　“当前局势依然紧迫，朝野里大部门幕臣仍在审时度势地偏向国松丸大人一方。少主，我们万万不行在这个时候再树立强敌啊！”

　　“我让你把头抬起来！”

　　竹千代不只加重了语气，更近乎于洪声喊了出来，最终促使信纲不得不忧虑重重地抬起了头。

　　他直挺挺地望着信纲，脸上坚贞得近乎没有一丝心情。

　　就连信纲这等擅于察颜观色的少年武士，也一时无法从当下他的反映里，洞察到他内心的所思所想。

　　他不说话，信纲也仍在经历着内心的剧烈交战。

　　于是两人便谁都没有言语，只是相互视线一高一低地相互对望着。

　　樱子跪坐在一旁，目睹着两人从看法纷歧致到引发出争执。

　　尽管很想阻止，但她亦深切了解，自己唯有保持缄默沉静才是最好的做法。

　　她的身份是随侍于少主的女中，提出建言并不是她职责规模的事，况且先前在与竹千代的攀谈里，她已充实明白到他的矛盾与挣扎。

　　故而她只能平静地跪坐在原位，静观着两位少年间气氛的陆续变化。

　　竹千代与信纲如此盯着对方看了很久，谁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但他并不为信纲的顽强而发生丝毫气恼。

　　因为他明白对方的任何选择或恪守，目的都只是为了他的宁静和未来。

　　有这样的同伴虽然让人放心，但有时候硬是要逆着主君的意愿顽强己见，又会让他觉得棘手。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该如何应对呢？到底该如何去说服信纲、或化解这种僵局呢？

　　竹千代知道，考验他团队领导能力和相同协调情商的时刻，终于到来。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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