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话︱赋能之血

　　“另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柱赫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如果说你是对他日久生情，那么夕舞这种危险的虫兽，又是为了什么才会接近他呢？”

　　“……她是为了‘赋能之血’，少主大人。”

　　“赋能之血？”

　　“是的。对于虫兽来说，最美味的人类，莫过于身上流着赋能之血的那些人。”

　　幸子咬了咬嘴唇，现在她的泪水几近盈眶，却强忍着不允许自己流出哪怕那么一滴眼泪。

　　“有赋能之血的人，在人群里极为稀少，或许每二十万人里才会存在一例。这些对人类来说并没什么特此外血，但在虫兽眼里却完全差异。”

　　“吃下流着赋能之血人类的虫兽，它的妖力将会突飞猛进、变得越发强大。纵然遭受重创，自我修复能力也会获得近五倍的提升。”

　　竹千代讶然地忍不住看向庭院里的柱赫。

　　对于这个意想不到的虫兽知识，他内心满是愕然与惊异。

　　“既然柱赫身上的赋能之血，对虫兽有这么神奇的功效，那为什么夕舞还不快点吃了他？也许这么说有些残酷，但不是越快吃下他、越没有后顾之忧么？”

　　“那是因为……拥有赋能之血的人类，其实在虫兽眼里就像一朵生长中的花一样。”

　　“生长中的花？”

　　“一朵花蕾，要迎来绽放以后才最美丽、才最有价值。在虫兽眼里，拥有赋能之血的人类也是这样，他们的血也要迎来‘花开’的时期，吃下去后才气罗致到完整的功效。”

　　“所以她才会一直强行压制着欲望，只为了等到柱赫的赋能之血‘花开’？”

　　说到这里，竹千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望向幸子的眼神转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在他的眼中，充斥其间的除了茫然之外，居然还多了那么一份浓郁的同情。

　　这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料想：他居然会同情起这只红蜻蜓来！

　　“你也实在不容易啊，站在你的角度，其实蒙受的比柱赫还要艰难得多吧？”

　　“少主大人……”

　　“对虫兽来说，你旦夕面对的，不只是心爱的人，照旧一道流着赋能之血的美食啊！只要吃了他，困扰你的一切就都解决了。”

　　“可你却不停地和内心的欲望作着斗争，宁愿饿得失去了元气、也不愿意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很是确定，你心里到底有多爱着这个男人了。”

　　“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你可能比许多人类……都更能体会到深爱一小我私家的感受了。”

　　听着竹千代发自内心的感伤，一直强行忍住眼泪的幸子终于破防。

　　在她那只秀丽的左眼里，有一滴泪珠顺着脸颊静静地流淌下来。

　　“如果我不是虫兽该有多好。如果我是以普通人类身份和他相遇该有多好。这样的念头，每晚和他同床共枕时，在脑海里都市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幸子，柱赫的赋能之血，按你们虫兽的权衡尺度来说，或许什么时候会迎来‘花开’？”

　　幸子的身体忽地强烈一震。

　　已经低头很长时间的她，突然猛地抬起了头，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惊慌失措的心情。

　　“就在三天后……三天后就是柱赫身上的赋能之血‘花开’的时候。”

　　“那么到时候，潜伏在葭原的那只金环胡蜂就有可能危及柱赫的性命。幸子，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算柱赫不去葭原找她，她也会按捺不住来找柱赫？”

　　幸子被问得满身都发抖起来，她拭去脸颊上的那滴泪珠，神情凝重所在了颔首。

　　“那只金环胡蜂的侍女是只蝗虫。对于这样具有杀伤力的虫兽，我不认为已经虚弱无比的你会是它的对手。”

　　“就算你现出红蜻蜓的原形，又能抵得住金环胡蜂几记攻击呢？要再加上蝗虫，恐怕最后柱赫照旧会落到它的手上。”

　　“然后它会吃掉柱赫，喝完他的赋能之血。”

　　“原本只有几十年妖力的它，吃了柱赫以后，再凭籍自身与生俱来的强局势能，恐怕会提前妖化成不再焕发残香的虫兽贵族。”

　　竹千代的每句话，都像匕首一样，重重刺在幸子心坎。

　　她听得心神大乱、却连一句都无法反驳，因为她知道他说的全部都是实情。

　　虽然残酷，却是必须面对的现实，正由于清楚这些话语的重量，她全身才会止不住地哆嗦。

　　“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犹豫了很久，她最后照旧勇敢地开口询问。

　　“少主特意来到屋敷町的西岛家，想必不只是为了和我茶叙而已，你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

　　“我们联手吧，幸子。”

　　“联手？！”

　　竹千代慎重地、用力所在了颔首，正式向她发出了邀请——

　　“你不是我想象中那样凶残的虫兽。”

　　“或者你嫁到武田家的前两年，在捕食人类时是凶残的。但现在你只是一个拼命想要守护心爱之人的女子而已。”

　　“我和你都有想守护的目标。”

　　“我想守护的是这座江户城的民众们，你想守护的是那个叫做西岛柱赫的男人。而正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就是那只金环胡蜂。”

　　“单纯作为昆虫的金环胡蜂，甚至能够捕食老鼠。妖化成虫兽以后，它的力量到底强大到什么水平，我们谁都无法预料。”

　　“所以我想和你联手，一起清除掉它。”

　　幸子显得很是意外，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日本绵延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关于降鬼伏妖留下过太多悠久的纪录，每一个朝代在发现妖物后，莫不以诛杀它们为己任。

　　然而眼前这位德川少主，在确认到她本为红蜻蜓附身的身份之后，并没急着向她问罪，反而发出了联手的邀请。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幸子的想象和预料。

　　“少主大人，真的要和我联手……吗？”

　　“除此之外，你或者我另有更好的选择吗？你和那只金环胡蜂原来就不是一路的虫兽，以你现在的体力和状态，在它要掳走柱赫时，恐怕也挡不下几招。”

　　“……”

　　“所以我们只有联手，才气掩护柱赫、掩护其它在这座城里生活的人们。这么简朴的原理，你还需要再考虑多久呢？”

　　“少主大人。”

　　“你说。”

　　“如果我们联手，真能除掉那只金环胡蜂……那么之后我会怎样？你计划怎么处置我？”

　　竹千代深吸了一口长气。

　　幸子这句话问到他心坎去了。

　　是啊，如果幸子愿意加入清除金环胡蜂的队伍，而且他们真能除掉这只可怖的虫兽，那么接下来他会怎么看待她呢？

　　是装做不知情地让她以柱赫妻子的身份，在西岛家继续呆下去？

　　照旧接着就要除掉她，以为世人杜绝后患？

　　在没和幸子深谈以前，他还一直坚定地将清除虫兽视为己任，虽然现在也是如此，但现在他的意志却很明显地发生了动摇。

　　至少他不确定自己接下来，会不会也同样义无反顾地清除掉这只红蜻蜓。

　　因为比起曾以人类为食的已往，此时的她更接近于一名痛改前非的人类。

　　更况且她在近两年里宁愿不停损耗元气也要断食的行为，已经很接近于文学家们所称颂的“人性”了。

　　可是竹千代无法给出回覆，究竟就连他也不晓得自己今后到底会怎么处置这只红蜻蜓。

　　这份缄默沉静延续了一段时间，最后照旧幸子以一声轻叹，打破了这份各怀心事的宁静：

　　“少主大人，是一个率真的少年呀。宁愿缄默沉静，也不愿说谎来欺骗我。”

　　“而已，确实如你所言，单凭我一小我私家的力量，是无法阻挡那只金环胡蜂的。为了柱赫，我愿意和你联手。”

　　“但是我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呢？”

　　“三天的时间很短，如果青天白日之下和它对战，虫兽的真相就会被袒露在世人面前，江户就会陷入恐慌当中。”

　　竹千代认真听完她的每一句话，这是他所能体现的对她的尊重，然后才进行了回覆。

　　“幸子，你听过驭梦师么？”

　　“驭梦师？就是可以潜入人或虫兽的梦境、或让人或虫兽陷入梦境的驭梦师？”

　　“是的。我的身边，正好就有着这样一位驭梦师。或者我们能通过梦境去解决这件事。”

　　“你是指，各人一起进入睡梦当中，在梦里联手除掉金环胡蜂和蝗虫吗？”

　　“嗯，这样所有的战斗都在梦境当中进行。无论哪一方活下来，对于世人来说，死掉的一方就只是在睡梦里猝死而已，也就不会引发世间任何恐慌。”

　　眼看柱赫已经带着信纲逛完了庭院，两人正一起走回茶室，幸子的心情也在不停发生着变化。

　　随着柱赫身影的逐步接近，她最终不得不作出最后的决定。

　　“少主，我接受你的建议、愿意和你联手除掉金环胡蜂，如果只有这样才气守护柱赫的话。”

　　“至于之后你准备怎么处置我，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或事，能比得上眼前这个男人的生命重要。”

　　告诉竹千代自己的决定以后，幸子将身子转到面向庭院的偏向。

　　她温柔地迎接丈夫和信纲重新回到茶室，那望向柱赫的眼里，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和眷恋。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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