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话︱美丽的少女们

　　或许是短短一天里经历了太多场风浪的缘故，这一晚的竹千代，睡得特别香、特别沉。

　　他的前身在现代世界里，先后做过地产广告文策和网文作家，身陷脑力消耗严重和人际关系难题的困境中，因此每晚都难以入睡、睡眠也格外浅。

　　有时甚至到了楼上天花板上发出的一声异响，都市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的水平。

　　而在这个时代，他在西丸拥有自己专属的少主御殿，这座御殿由相互连通且巨细纷歧的四个房间组成。

　　每个房间划分具有独立的使用功效，一共涵盖了会客专用的外殿、休息的寝殿、学习的书屋、娱乐怡情的休闲间。

　　【注·西丸：江户城凭据“の”字形计划设计，分为本丸（城廓中心）、二丸（第二道城墙）、三丸（最外层城墙）、西丸（西城）和北丸（北城）。】

　　御殿面积宽敞、且制作在辽阔的山水庭园，夜深时除了春虫轻鸣，便再也听不到其它噪音。

　　对竹千代来说，这或许是穿越以来所遇见的第一样好事了。

　　早上醒来后经过梳洗，樱子便送来了早餐，食案上摆着七色饭、味噌汤、豆腐煎蛋海苔卷和味噌腌萝卜。

　　这就是德川家少主一日三餐里的早膳。

　　看在竹千代眼里虽然简陋，但按其时尺度来说已经很是豪华，一般黎民们吃的只有清粥。

　　在他吃早餐时，樱子就跪坐在不远处，聚睛会神地端详着他进食的整个历程。

　　只要想到自己每个进食行动、包罗咀嚼，都被一个美少女巨细无遗地全程看在眼里，他便怎么都无法处之泰然。

　　“我说那个……”

　　“嗯？”

　　“你能不能别老是盯着我看呀？我在吃早餐呢，一直被人这么盯着，感受怪难为情的。”

　　“是吗？……少主请你不要介意，这是我的事情，我只是在执行公务而已。”

　　“用饭的时候被人全程盯着，怎么能叫人不介意啊？”

　　谈判了一会，这名认真的少女仍然没有半点让步的计划，引得竹千代兴起腮帮、像只青蛙一样瞪了已往。

　　她既没被逗笑、也没避开视线，而是平静淡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平静的脸颊里看不到半点泄露心迹的心情，果真是一副“完全在认真事情”的样子。

　　这么一对比，反倒让故意想逗她玩的竹千代感应自己的无趣了。

　　“这样啊，看着我用饭，也是你的事情规模之一呀。”

　　“我是随侍少主日常起居的女中。在调职前，阿福大人就嘱咐过我，这份事情来不得半点马虎，要时刻视察你的举动而且实时作出反映。”

　　“还真像是阿福会说的话。话说回来，你被调来这里也真是辛苦了。”

　　“不，我并不觉得辛苦。”

　　听她回覆得不假思索，倒引起了竹千代的好奇，他啜了几口味噌汤，放下碗后又看向了她。

　　“你也看到直贞昨晚的处境了吧？任职我的随从，随时都可能肩负意想不到的风险，并不是每小我私家都有他那样的幸运。这样也不觉得辛苦吗？”

　　“这难道不是每个进入奥里事情的女中该有的觉悟吗？”

　　“觉悟？”

　　“是，在同龄女子只能呆在家里打理家事时，我们却能看见更辽阔的世界，还能通过自身的努力拿到相应的傣?……”

　　竹千代静静地聆听着。

　　“那么有所肩负和支付，也是一定的事。”

　　“对我来说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原本就是女中职责规模内的一部门。”

　　她的见识与价值观，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基准，听起来更像是现代世界的少女会说的话。

　　不，恐怕是现代世界的同龄女中学生，都达不到她的通透与清醒。

　　他凝望着她这么想。

　　然后，他又不禁问了句：“那么樱子，你今年多大了？”

　　“已经16岁了，少主。”

　　“啊，才16岁呀……居然就这样成熟老练了。”

　　“什么？”

　　“不，没什么。”

　　“可你适才不是说，我‘才16岁呀’吗？你用了‘才’这个字，弄得似乎你年纪很大似的，少主今年宝龄也才不外12岁吧。”

　　“喂，别这么较真好欠好？我也只不外是随口说说而已。对了，这道味噌腌萝卜还挺好吃的。”

　　差点被她问得冒出冷汗，竹千代慌忙岔开话题，信手夹了块味噌腌萝卜塞进嘴里。

　　幸好樱子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察觉到他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愿，她便适时地收起了话语。

　　真的完全就是一名江户职业女性的风范。

　　竹千代前身读过的纪录里，知道江户初期的女子，普遍在12、3岁就已经出嫁，在人均寿命平均50岁的这个时代，樱子16岁的年纪，其实已经相当于现代世界的22岁了。

　　他吃着早餐，又忍不住悄悄瞥了她一眼。

　　那双明亮的眼睛，仍旧在专注地注视着他。

　　东风从窗口涌入房间，拂动她的发丝与刘海，她认真平和的模样，在阳光映射下似乎在闪闪发亮似的，让竹千代觉得有些耀眼。

　　“啊，对了。樱子，星相官在奥里是种什么样的职位？”

　　“星相官吗？要说起职责的话，她们是为将军一家祈福、预测凶吉、化解危机才被召进奥里，据说这个职位建设也不外短短两年。”

　　“那我可以简朴把她们理解为随侍幕府的巫女吗？”

　　“你要这么说，那倒也没错。”

　　在和樱子的攀谈里，竹千代脑海里又不禁浮现出美惠那风情万种的模样，更想到她昨天在离开寝殿时，眼里所惊鸿一现的妖异光线。

　　而且，他是被她叫醒以后，才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的。

　　她显然具有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至少在面对那只狰狞可怖的巨大虫兽时，她从容不迫的应对很是让人叹服。

　　所以他想去见见她。

　　他很想了解，这个星相官能不能捕捉到他从现代世界穿越到江户初期的痕迹，又能不能对他返回原先的世界有所资助。

　　吃完早餐以后，他找了个要去散心的理由，坚持摒退了计划随行的樱子，然后随便找了个女中，让她带着自己去了位于西丸的星相舍。

　　这座星相舍就相当于星相官们的办公室，美惠的办公场所在最内里、也是最为宽敞的一间。

　　他走进去时，她正就着日光在翻阅着一本书卷，听到脚步声后，她抬起眼梢扫了一眼，随即脸上便漾开了淡淡的笑容。

　　“少主，接待驾临星相舍。”

　　和樱子清亮的声音差异，美惠的音质依然如蜜糖般甜美温存，她只是在礼节性地微笑，可那笑容却似乎蕴藏了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

　　“昨天我离开得慌忙，没能再仔细视察少主一番，可今天看你气色不错，我几多也就放心了。”

　　“是吗？有劳你费心了。”

　　竹千代在她让出的主位上坐了下来，而她则退坐到了下端的次位，泰然自若地迎向他的目光。

　　虽是坐着，但在这个时期的日本是没有椅子的，所以竹千代也只能是跪坐在一个座垫上，而处于次位的美惠，只能直接跪坐在塌塌米上。

　　她给他倒了杯玄米茶，就着淡淡茶香，竹千代直奔主题地打开了话题。

　　“有一件事我很是好奇。”

　　“少主请说。”

　　“我似乎做了个梦，梦里飘浮在一片浑沌的天地里，而你似乎潜入了这个梦境里面。”

　　“是吗？”

　　“让我惊奇的是，在梦里有着一只巨虫，身长便约有100尺。那只巨虫似乎专门在看守、并阻止我醒来，然而你依然能在它的伏击下，实时将我带出梦境。”

　　【注·尺：日本古代怀抱单元，1尺=28.89厘米，约即是29厘米或30厘米（100尺约相当于现代语义里的30米）。】

　　“那不外是个梦而已，在梦境里再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想少主应该明白这一点。”

　　“那真的……只是个梦境吗？”

　　竹千代中断了话语，直挺挺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寻找到任何关于真相的蛛丝马迹。

　　然而在那张妩媚感人的脸上，寻觅不到丝毫心虚或张皇的痕迹，她看起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有所指，又似乎什么都没觉察。

　　端坐在他眼前的少女，似乎一个深不行测的深渊。

　　她是他在穿越到这个时代以后，除阿福之外、所遇见的第二名女性。

　　她在年龄上应该与樱子相仿，但两人却又如此差异。

　　若说樱子像沐浴在夏日阳光下的一朵坚韧太阳花，那么美惠就是在暗夜中绽放的罂粟花，虽然色泽很美，却散发着危险的香气。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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