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按住
入秋后,下午虽然有阳光却不晒人。清河观的老羽士拿了一根笤帚出来,慢吞吞地扫除落叶,看到院坝的一个角落里,少女哭哭唧唧,少年似乎正在慰藉,不由得心中叹息,如今的世道,这般巨细的少年少女也坠入那红尘烦恼中去了吗。
“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邱果真问。
易阳没有回覆,他站了起来,目光投向远方。他向来不信人能够真的体会他人的伤心。尽管,许多时候我们在慰藉别人的时候总是说:“我能理解的,我知道它很难受……”但是,哪怕是类似的经历,差异的人也有差异的感伤,更况且未经他人苦,怎么可能感知他人那活该的伤心?慰藉别人,最好是倾听,能够倾听别人的诉说,比太多慰藉有意义多了。
邱果真望着易阳。
易阳想了想,说:“其实吧,你不应问我你该干什么,你应该问我当你离家出走后,我会做什么。”
“啊?”
易阳叹了口气:“我能给你什么建议呢?真建议了,恐怕得算我个教唆犯罪。”
“那……我离家出走的话,你会做什么呢?”
“嗯,当是报警。”
邱果真:“……”
易阳笑了笑,说:“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你来了就知道了。”
……
过了一会儿,易阳带着邱果真来到了那家新开的游戏厅门口。
游戏厅的大门用一块灰色的布当做门帘遮挡起来,能够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街机声。说是游戏厅,其实就是一处民房的一楼几个房间添置了街机,屋子甚至没有装修,看上去脏兮兮的。也正因为如此,房租低廉,老板才有利可图……相比于后世那些电玩城50块钱20个游戏币的价钱,这里5毛钱两个游戏币堪称良心。
邱果真眼中露出好奇和紧张的神色,看向易阳:“这里是哪里?”
易阳笑了笑:“游戏厅呀。”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虽然是……玩啊。”
易阳拉着邱果真,走进了游戏厅。
游戏厅的结构简朴,外面一个大厅,里面摆放着数台各式各样的街机,里面的玩耍的多数是小学的小孩子,吵喧华闹,敲击按钮和摇晃摇杆的声音叮叮咚咚。另有许多小孩子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别人打游戏……他们这样看也能看一下午。
易阳回忆起曾经打街机的那段峥嵘岁月,彼时作为街机一霸的他,五毛钱就能在游戏厅玩儿一下午,虽然,也不全靠自己的技术……偶尔会勒索更小的小屁孩儿的游戏币。除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恶霸时光,街机游戏带来的是纯粹的游戏快乐。那时玩儿游戏是真的快乐,不像厥后,网络游戏也好,手机游戏也好,让人成瘾着迷,但每次打完一局,只有心累,脾气都市变得暴戾。
大厅里面,另有一个小房间,用门帘离隔,那就是象征着经济实力的ps游戏房了,里面有几台电视和ps游戏机,3块钱一个小时,如果要插储存卡的话,还需要多付两元钱。
此时是游戏厅最后的光景,没记错的话,也就是这两年,随着最后一批玩街机的少年长大,也随着网吧和网络游戏的攻击,游戏厅逐渐走向没落,成了一代人影象中的工具。
微微感伤一番,易阳看向邱果真。
邱果真是第一次到游戏厅这种地方来。尽管,此时的游戏厅类似厥后的“电玩城”,但是小县城的人明显对游戏厅充满了歧视,偷偷摸摸进入游戏厅也成了不良青少年的标志,作为女生,更是不行能到这种地方来玩的。
邱果真有些紧张地环视四周,又往易阳身后缩了缩,说:“嗯……然后呢?”
易阳随意指了指一台空着的街机,问:“想玩吗?”
邱果真犹豫了一下,照旧点颔首。
果真,果真想玩呢。
易阳微微一笑,花一块钱去买了四个游戏币,然后拉着邱果真坐下。这是一台《西游释厄传·群魔乱舞》的街机。简朴地给邱果真解说了一下操作方式,然后说:“待会儿进入游戏选人后,遇到怪你就跑,我带你通关。”
邱果真却说:“我才不要,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哈……”
选人时,邱果真犹豫半天,在清纯少女小龙女和丝袜御姐蜘蛛精两个角色之间犹豫了半天,终于照旧选择了黑丝蜘蛛精——其他男性角色自然是没有考虑的。
而易阳先是选择了一个孙悟空,邱果真却说:“这个不帅,你换一个。”
“嗯……小白龙?”
“不,猪八戒,嘻。”邱果真似乎已经忘记了怙恃离婚的事情,一脸笑意地说。
易阳失笑,果真选择了猪八戒。
进入游戏。
尽管已经许多年没有玩街机游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街机游戏,尤其是闯关类的,只会变得更简朴。在他的领导和指挥下,邱果真游戏体验十分好。
“哎呀哎呀!他又打我!”
“我来救你。”
“我就要死啦!”
“跑。”
然后生长成了:
“蟠桃给你吃。”
“果盘给你吃!”
“包子给你吃。”
“人参精给你吃!别让它跑了。”
邱果真一路欢笑。
易阳操作犀利,种种隐藏必杀技信手拈来,很快他们两人的身后就聚集了一大波小屁孩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易阳放出一个又一个元神出窍、混元功……
两人从游戏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玩得很尽兴。
邱果真突然说:“易阳,你真好。”
易阳问:“怎么了?”
“你什么都给我吃。”
“哈……这就好吗。”
随后,短暂平静。邱果真似乎忘记了离家出走的事情,易阳也不提,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一直走到河滨。明月高悬,银色的月光摔碎在流动的河流上,似乎一条条闪着光线细碎的鱼鳞。
走了一阵,邱果真徐徐叹了口气,随后驻足。
易阳望着邱果真。
邱果真低头片刻,照旧掏出了手机,上面有整整四十个未接来电。她咬着唇,拨了已往。
“嘟——嘟。”
仅仅两声后,就传来了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果真,你在哪里果真?”
邱果真鼻子耸动了两下,咬着嘴唇,肩膀开始哆嗦,没有说话。
“果真……你不要吓妈妈,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邱果真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们……还离婚吗?”
易阳识趣地走开了,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的允许……
他轻轻一叹。
河滨的风轻轻地送来凉爽。易阳靠在河滨的栏杆上,邱果真则在不远处对着电话说话。过了一阵,她轻轻合上手机,脸上已经多了一点笑意,随后左顾右盼,看到了易阳,快步走了过来。
易阳看到,邱果真虽然笑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邱果真又往前走了一步,说:“易阳,谢谢你!”
“嗯……”
邱果真低下头,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深吸一口气,似乎兴起了勇气,突然抬头,闭着眼睛凑了上来——
被易阳一巴掌按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