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八田真一站在京都动画的小黄楼面前，准会想起木上老师和他一起喝酒的那个遥远的晚上。其时，公司正面临转型的挑战，他刚做完自己的第一部电视动画，岁月仍旧静悄悄的，霓虹仍旧是那个模样，小黄楼里的原画一张一张，沉淀着一百年来动画人的梦想与希望。
那是2009年的9月30日，天黑得比9月29日来得稍晚一些。
刚从老师家喝酒回来的八田真一坐在自己家里的书房中，身前放了两张原画，左边是持着手杖的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绅士男，右边是身着现代装的霓虹女。
八田真一端着一杯蜂蜜柠檬水，眼神缥缈，左边代表着未知，右边代表着稳定，他心中早已有答案，但到了真正付诸行动的时候却照旧有些迟疑。
时间在纠结中流逝，思绪也越飘越远。
“真一，干的不错，首卷第一周销量一万六，后面只要右肩的不狠，初动销量在两万左右照旧很是有可能的。”木上益治一只手捏着两颗花生米，先往嘴里放一颗，嚼了两口，另一只手则端着烧酒，轻轻抿一口，又将另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
右肩指的是动画碟片后续销量连续下滑的现象，一般来说一部动画的第一卷销量会比力高。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粉丝都有财力购置全套碟片，究竟动画碟片本质上照旧属于“奢侈品”，一套碟片动辄四五万日元的价钱让许多人望而却步，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后面的碟片有运动，否则粉丝仅支持第一卷就是常见的事。这种一般属于正常的右肩。
而不正常的右肩就像后世的《阿松》，首卷11万5千，到了最后一卷就只有4万4千（本文所有数据以日本O榜为准，其余不计）。虽然，这属于特殊情况，以后再说。整体上，大多数动画的销量照旧比力平稳的。
八田真一手抬了两下，想说些什么作为回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低头抿了一口酒。
见八田真一不吭声，木上益治轻笑两声，作为老师，他虽然了解八田真一的想法。
不外他并没有立即有所体现，而是不慌不忙地将这颗花生米嚼完，又抿了口酒：“怎么？羡慕山田那个丫头了，你之前不还做了两部动画影戏，你羡慕她干嘛？”
作为公司的董事与奠基者之一，就算八田真一俨然已经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监视，就算八田真一是社长的儿子，而他自己只有一部失败的作品，木上仍然是有资格、有义务去警醒真一的。
究竟他是真一的老师。
八田真一苦笑着摇摇头：“老师说笑了，我羡慕山田干嘛？当初我还教过她一段时间呢，《轻音》乐成了，我也是与荣有焉。”
说完之后，八田真一抿了一口酒，在心中哀叹，自己穿越在这个类似的位面，但面对这神作频出的2009年，纵然外挂加持，也依然败下阵来。
是的，虽说经济危时机导致娱乐繁荣，但在刚已往危机的2009年，动画业界显然已经开始发作。
冬季番还算平淡，仅有日后的常青树《夏目友人帐》第二季一部过万，但到了春季番，自家的《轻音少女》与《凉宫春日的忧郁2009》不用多提，骨头社的《钢之炼金术师FA》着实令人惊叹，另有以厥后垄断日萌的《天才麻将少女》为代表的一众妙手。
到了秋季番，虽然大部门番的销量还没出，自己的《月刊少女野崎君》还算不错，但《化物语》首周过五万的结果令人胆怯。而还没出的秋季番预计另有携《魔法禁书目录》这种轻小说王者余威的来势汹汹的《某科学的超电磁炮》。
嘿！真是时运不济！
“老师，倒不是其他，我是真的想做一部有社会影响力的动画。”八田真一最终照旧吐出了心里话，究竟如果连老师都不能说，还能给谁说呢？
什么是有社会影响力的动画？动画喜好者自己只能算是一个圈子，那所谓的“出圈”即是有社会影响力的代表。
销量爆款有许多，“出圈”动画却很少。京都也做了不少动画了，脱销作品不胜枚举，可也只有号称“一亿人的凉宫”与正在进行中的“强国源泉”《轻音少女》算得上“出圈”动画。
就整个2009年来说，《化物语》虽来势汹汹，销量惊人，可谓21世纪的销量霸主，可圈外影响力却不高，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秋季的《某科学的超电磁炮》虽也算“出圈”，但它影响的却是华夏的二次元群体，在霓虹的影响力并不高。
“真一，在监视这个领域，你是先行者，但我究竟比你虚度了二十多年，有些话我照旧可以说说的。”木上益治放下了手中的花生米与酒杯，拍了拍手，又扶了下眼镜。
“老师严重了。”眼看老师认真了，八田真一连忙规则了身子，但又感受气氛稍微有点严肃，又挖苦了一声：“三好一郎的演出与多田文雄的原画，是我所望尘莫及的。”
演出即单话导演，三好一郎与多田文雄是木上益治做演出与原画的马甲。
“你之前做《星之声》与《秒速五厘米》，奖项收获了许多，收益也不少，为什么现在来做深夜TV动画？不沿着之前的路继续走。”
“因为我感受到了局限性。”八田真一绝不迟疑，显然早有思索：“那两部动画受限于45分钟左右的篇幅，剧情只能是单一的，无法拓展。而动画影戏风险太大，TV动画则可以像树一样，在保持主线的同时，向枝叶延伸。我在表达一些工具时，往往会掺杂其它思考，这些枝叶，只有TV动画可以容纳。”
“另有呢？”木上益治不置可否。
八田真一缄默沉静了一下：“我想探索动画更多的领域，见识更辽阔的风物。”
木上终于点了颔首：“事实上哪一个动画人没这个理想呢？”
接着话锋一转：“那你为什么选择这部搞笑动画？以你的创作能力，我可不觉得有深度的剧本你写不出。”
“老师，”八田真一颇为老实：“因为这是从小众气势派头走向公共气势派头的一次转型，是我走出熟悉区域的一次实验，所以我觉得拿简朴地题材来进行实验是合适的。”
木上益治笑了笑：“我也觉得很合适，但我照旧想听一下你的想法，究竟什么是普通化？”
“切合公共需求吧！”八田真一一时还真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就回了一句正确的空话。
木上摩挲着下巴：“是我提得有些宽泛了，这样，我说三部作品，《EVA》、《高达》、《千与千寻》，你觉得它们如何进行普通化？”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三个神作，三种类型。尽管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八田真一却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自我、本我、超我？”
木上愣了一下，却立刻明了八田真一的意思，稍微有些庞大地说道：“我远不如你啊。”
这里的自我、本我、超我自然不是心理学的原有看法，而是其延伸义。《EVA》用了大篇幅探讨人存在的意义，为“自我”；《高达》以机甲与模型开道，其究极目标就是勾起人们心中对高达的购置欲望，为“本我”；《千与千寻》实质以“迷失的一代”为隐喻，向时代与社会发声，为“超我”。
虽然，简朴地分类肯定是禁绝确的，三部作品肯定没有这么简朴，它们事实上都包罗了“三我”，也无所谓崎岖，只是主辅的问题而已。
木上益治又拿了两颗花生米嚼着：“那你在迷茫什么？所有的工具你都懂，好好写一个剧本，我们几个老家伙还会差异意？你都乐成三部了，怕什么？”
“内心太过矫情！”真一自我吐槽了一句，又认真地回道：“想法太多，反而记挂太多，怕失败，怕失败后给公司带来危机，最怕心中的骄傲破碎。”
“公司现在不是一部作品失败就会泛起危机的，至于骄傲，恒久的胜利虽然可喜，可黑泽明与宫崎骏就没失败过？”木上呵呵一笑：“至少在你那几部作品的收益亏完之前，放心斗胆去做吧。横竖公司也要转型，你做好了说不定是个助力。”
“嗯，我知道的。”八田真一照旧将内心的忧虑收起，前世的馈赠虽然可喜，可最终照旧需要向前走自己的路。
“想弄的话抓紧时间，轻音第二部肯定要做的，我们与角川的协议上另有几部企划，或许你的这一部可以填补《轻音》与角川的下一部企划中间的空白。”
“嗯。”
……
叹了一口气，思绪转回现实。
八田真一将两张原画放在一边，未来是未来，但眼下另有许多事情，《月刊少女野崎君》另有两个特典（BD中赠送的小短片等等）没做，这倒是小事。
但另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或许将成为迄今公司最重要作品的《凉宫春日的消失》，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场景需要他上手。
而这个场景，就是阿虚对长门有希最后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