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曲荡尽英雄

　　水波激荡，碧海潮生。

　　一只玉箫，吹奏出东海迷茫辽阔的景象。海面上狂风骤雨，俄顷翻起几丈高的波涛。

　　突然潮水退去，音律渐缓，忽而潮水猛涨，箫声转急，隐隐有杀伐之意。

　　这碧海潮生曲是东海桃花岛黄药师的心血之作，将内力并入曲中，引得听曲者内息随之流动，内力较弱者定力较差，抵御不住箫声，昏厥不醒，有时甚至会引发走火入魔，以至癫狂。

　　陈洛此时吹动玉箫，吹起着碧海潮生曲，将自身的内力注入。他自己的内力，加上最近修习的紫霞神功，内力已有小成。

　　大厅上争斗着的群雄听闻笛声，只觉手脚酸软，满身内息随着曲声不住乱走，使不着力来。

　　又过了片刻，内力较差的人早已支撑不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只余下内力交强的寥寥数人。

　　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喘着粗气，皱眉道：“这是何人，竟有如此邪门的武功？”

　　定逸师太扶着额头，说道：“此乃是以音传力的上乘武学，并非是什么邪门功夫。这人的内力修为不低啊，究竟是谁？”

　　在他们二人说话间，一个闪身，曲洋、刘正风、曲非烟和莫大先生四人你追我赶，从屋门冲了出去。

　　“妖人休走！”定逸师太眉头一轩，刚要迈步出门，脚下一软，也栽倒在地上。

　　此时陈洛还不知屋中情况如何，尤自在吹着。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门武功，并不知道威力有多大。

　　就在这时，夜幕之下，突然传来了几声掌声。

　　刘正风等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屋檐之上，浅笑看着他。

　　曲洋笑道：“好内力，好曲子！此曲名为何曲？”

　　陈洛对日月神教并没有什么偏见，拱手道：“此曲乃是因机缘巧合从一位老前辈处取得，名为碧海潮生曲。”

　　曲洋与刘正风相视一笑：“好曲子，好名字！这位小兄弟，你若是不想杀了他们，这便可以停手了。”

　　陈洛回覆他们之后，正准备继续吹奏，听到曲洋提醒，这才收手。

　　曲非烟道：“是啊，年老哥，楼下的那些人都被你的曲子震晕已往了，你再弹下去，他们怕是要疯癫起来了！”

　　曲洋笑道：“我这孙女说的对，你这门功夫因内力而生效，不仅受你自己内力加持，也跟听曲者内力有关。敌人内力越强，他中招越厉害。我这孙女身无内力，反而无事。”

　　陈洛心中一动，原来这武功另有这般妙用。连连颔首：“受教了。”

　　刘正风道：“陈师侄，多谢你脱手援救。我想再多问一句，这也是你师父岳不群的意思吗？”

　　陈洛思索片刻，究竟要不要对他们明言？但是无端地被卷进岳不群的阴谋里，自己被拿着当枪使，这个滋味同样欠好受。

　　思虑再三，陈洛答道：“刘师叔，莫师伯，实不相瞒，脱手援救只是师侄临时起意。包罗我师父送给莫师伯的那封信，师侄我也并不知道其中内容。”

　　刘正风点了颔首，说道：“既如此，我便明白了。”转头看向莫大先生，说道：“师哥，你明白了么？”

　　莫大先生默然无语，点了颔首。

　　刘正风叹道：“我衡山派已经低调如此，没想到照旧被人盯上了。岳不群野心不小，此次针对我，想必是要削弱衡山派的势力。由此观之，五岳剑派其余几派，近日来置β也要有劫难。师兄，你小心应付。”

　　莫大先生叹道：“我早已和岳不群说过，我无意争夺五岳剑派盟主之位，为何非要如此？”

　　陈洛心中亦是一寒。在原著小说中，左冷禅担任嵩山派掌门，五岳剑派盟主，岳不群在其威势之下，隐忍多年，终于在嵩山大会上一举夺魁。

　　而在这个没有左冷禅的世界，岳不群无论是谋略、心术、武功都高于五岳剑派其他掌门，他的狼子野心也不加掩饰，昭然若揭。

　　衡山派只是一个开始，岳不群的大棋已然张开，下一个，即是青城派！

　　陈洛黯然道：“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我相信我师父绝非这等阴险小人。”

　　曲洋摇头道：“什么阴险不阴险，小人不小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岳不群若是真的有此野心和手腕，我倒要高看他一眼。”

　　刘正风道：“陈师侄，你是他门生，回护师尊，那是于情于理为自然。不外今日所见，其志不小。若非同路，当小心为是。”

　　陈洛道：“门生受教。不知刘师叔何去何从？今日之事既然已经发生，只怕这衡阳城你是不能待了。”

　　刘正风洒然笑道：“师侄还在想着继续衡阳城住？我犯了门规，纵然没有这些江湖客，我也要接受师哥的惩戒。”

　　结交妖邪者，轻则逐出师门，重则明正典刑。

　　曲洋身受剑伤，咳出一口血来，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和刘老弟的两条性命，便由莫掌门你一言而决。我孙女幼小，还请放她一条生路。”

　　陈洛看看他们，又看看莫大先生，气氛凝重，夜幕里众人无话。

　　莫大先生抬头向天瞧着，负手而立，缄默沉静不语。过了半晌，他将掌中短剑“擦”地一声收回胡琴，跃下屋檐，径自去了。

　　陈洛愕然，这是何意？

　　疏忽直接，远处的小巷子里已响起了悠远的胡琴声。

　　声音凄厉悠长，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乃是一曲《伤划分》。

　　这对师兄弟从小同门，虽然有些许不睦，但终究是几十年的兄弟之情。

　　莫大先生以衡山掌门之尊，无法知法犯罪，亲口说出饶恕刘正风师弟的话，只好拂衣而去，用这曲胡琴当做和师弟最后的作别。

　　刘正风双目含泪，口中却不平输，大笑道：“我总说师哥的乐器不行，他还总是不平输。胡琴一股街头巷尾市井俗人之气，哪里比得上我的箫声？”

　　曲洋摇头道：“我却道这曲子余韵悠长，道尽人间酸甜苦辣诸般滋味。”

　　刘正风叹道：“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再回衡山了。只怕今生，与师哥再难相见。”

　　他从怀中取出箫来，吹奏了几声，作为回应。几下之后，胡琴与箫声都随风远去。

　　刘正风看向陈洛：“此番援救，大恩不言谢。今后如有驱使，可派人到刘府来，他们自然会倾尽全力。”

　　曲洋从怀中取出一本古朴的册子，看了看刘正风，刘正风也点了颔首。

　　曲洋道：“小兄弟，我瞧你内功不弱，适才那首以音御气的功夫不是你们西岳派功夫吧？”

　　陈洛颔首道：“确实如此。我虽是西岳门下门生，却也涉猎其他武学。”

　　曲洋拊掌道：“老夫即是喜欢你这性子，比起你那假惺惺伪君子师父强多了。只要是武功，分什么门派，学就是了。”

　　曲洋将一卷古籍交到陈洛手上，说道：“这是我和刘老弟无意间得来的一件古曲，乃是嵇康的广陵散。我二人化用此曲，编写了一卷琴箫合奏的曲子。”

　　刘正风接话道：“此时我二人欲隐退江湖，不愿让这首曲子埋没。不如便交由你了。盼你珍重待之。”

　　陈洛点了颔首，敬重地接过。

　　二人长笑声里，带着曲非烟，消失在夜幕当中。

　　陈洛展开古卷，卷首用篆字写着四个字。

　　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