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绣寿衣的奶奶
用饭的时候只吃粮食和蔬菜，不沾丁点荤腥，这不是庙里的僧人照旧什么？
“难道是那只肥猫？”宁远问道周年老。
“对的，是猫叔”，周年老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一开始并没认出他来，他演你演得实在是太像了！”
“那我回家得教训那只肥猫一顿。”宁远捏紧了拳头。
在和周年老的唠嗑之中，时间过得很是快。
在一片乌漆麻黑之中，车子终于停靠在了村里的站点。时间应该已经快到午夜十二点了，但走回去还需要一段距离。
“活该，要是我能够像你一样会瞬移术就好了。”想到回家还要走那么长的距离，宁远不禁埋怨道。
“我可是很羡慕你的哟，我不想再天上飘了”，周年老再次语出惊人，
“我现在可是想走在地上，都不行了。真纪念从前那个光着脚在田里插秧的日子，泥土的香味让我感应了无限的希望。”
宁远打趣道，『，你在土里面还没有呆够吗？”
周年老似乎被宁远说中了心声，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说得也对，我刚下葬的时候，那土腥气可是让我感应很绝望的。我实在无法接受我自己的尸体竟然可以那么臭，幸好我媳妇没有闻到，要否则她该多嫌弃我。”
宁远：“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媳妇那么爱你的。”
周年老欠美意思地笑了，“连你这个小屁孩都看出来啦～”
四周的虫子已经此起彼伏地唱起了歌。在周年老的领导下，宁远终于来到了奶奶的住处。
有周年老陪自己走夜路，似乎已经成了常事。
宁远完全可以回自己家的，但他没有，因为今晚他要看看奶奶后院那个榕树的树洞里，是否真的有一块钱。
夜深了，奶奶家卷帘门照旧虚掩。从门缝中望进去，里面灯光昏暗，奶奶应该还没有睡。
宁远没有把卷帘门往上推，而是猫下了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哎哟，大孙子，你不是说回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呢！”看见了宁远泛起在视线，奶奶显然惊讶了。
灯下，宁远看见奶奶戴着老花镜，正在专心致志地绣着一块玄色的布。布上的花色花花绿绿，看起来有些扎眼。
“睡不着嘛，天太热啦，火车又轰隆轰隆的。所以过来看看奶奶。”宁远扯了一个谎。
奶奶喜笑颜开，“你这孩子，把火车的声音终于说对呢！还记得你上一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你用‘况且’造句，你怎么说的呢？一辆火车开已往了，况且况且况且……”
宁远欠美意思地挠了挠头，赶忙转移话题，“这么晚了，奶奶还在绣什么呢？”
“今天小邱来啦，挨个挨个地通知全村人，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奶奶摘下了老花镜，揉了揉眼睛，
“她说，她准备给他家小周补办一个葬礼？我在心里想，何须呢！
人家小周都去了快两年了，小邱一个女人家家的还很年轻，在村里再找一个完全不是问题！
为什么要把一个死人的葬礼搞得轰轰烈烈的？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奶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她口中死了两年的人，现在正在一头黑线地听着她那一席话。
“奶奶，您懂什么？”宁远赶忙解围道，“邱姐姐和周年老，人家是有真爱的好吧！”
“真爱什么的，都是年轻人的工具”，奶奶撇撇嘴，
“活到我们这个年纪，才会明白，两小我私家再怎么爱，也比不外实实在在的陪伴。我现在啊，就盼望你爷爷能够再活长一些！”
“会的，只要咱们努力赚钱，爷爷的病就一定能治好”，宁远盯着那块黑布上稀奇离奇的图案，
“奶奶，您还没有告诉我，这绣的到底是什么工具呢！”
“给你周年老放棺材里的呢！”奶奶神秘一笑。旁边刚刚还在郁闷的周年老，现在突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寿衣？”宁远问道。
“我大孙子真智慧”，奶奶笑眯眯，
“今天小邱把消息传遍整个村子的时候，各家都开始给自己部署生路了。最后决定，东边那家卖墓碑的钟老头，卖力给小周刻碑。小学的柳老师，卖力排练乐队。我绣花的手艺好，就给小周做寿衣了。”
旁边的周年老谢谢不尽，一个劲地给奶奶作揖。
“奶奶真厉害！可是，这布上的工具怎么都这么奇奇怪怪呢？”
奶奶笑了，“孩子，这些可不是怪物哦，它们可是《山海经》中的灵兽呢。你看，这片蓝色的海叫做‘归墟’，这些灵兽是象征祥瑞的生灵，可以让你的周哥哥来生有个好去处！”
现在夜深，月亮恰巧从侧面的格子窗户透过来，照在了周年老苍白的脸上。
“我不求来生有个好去处，我只求能够将孟婆汤少喝一点，我想永远记得小静。”周年老低头，轻轻地撸着熟睡的小花。
“哟，哪里搞来的玫瑰花？”奶奶重新戴上了老花镜，眼睛盯着宁远手中的玫瑰。
“这个……刘阳院子里摘的！”宁远再次扯了一个谎。
“准备送给哪个小女孩？”奶奶打趣道，“让我猜猜，米儿？”
“才没有呢，我准备……”宁远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赶忙囫囵解释道。
“你小子也真是浪漫”，奶奶笑眯眯，
“我记得你妈妈就很喜欢玫瑰花呢。当年你爸爸为了追求你妈妈，把咱们院子里的月季都薅光了。他还专门去图书馆借了一本插花的书，插了种种各样的花篮送给你妈妈。”
宁远：“是呀，恋爱一开始都很美好。”
周年老：“……”
宁远和奶奶外交了几句后，便往后院里走去了。
六月的雨水富厚，后院由于没有定期除草，田地里的杂草已经长得比宁远还要高了。
月光照在了院子里那棵大榕树上，树枝上的许愿红线随风摆动，看起来颇有一种神秘庄重的气息。
而树下，一个秃顶小男孩正在来回踱步。
他穿着古朴的粗布禅服，气定神闲，在月光下显得如一个精灵一般透明。
这个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由肥猫酿成的小僧人——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