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酷暑难耐,这还没进伏,谢梵梵已经热到爆炸。
她从小身子虚,稍微一动就容易流汗不止。
“快,快快”
侍女忙的脚不沾地一盆又一盆井水打来。
“小姐,您这般贪凉,要是被家主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我们的”
“放心吧,我哥那脾气还能狠到哪去,最多就是罚个月钱,不碍事的”谢梵梵一脸无所谓。
嬷嬷欲哭无泪:您不在乎,那几钱银子,可是婢子们一个月过活的命根子呀!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谢梵梵也是没辙。
自从莲儿出了那档子事儿,谢奕就对府里的人员部署更为谨慎,索性全部换成年轻嬷嬷,照旧带武功的那一种,可以做她母亲的年纪,平日里算不上严肃但总是免不了像自家孩子一样关切几句。
弄得谢梵梵总觉得有人管着自己,束手束脚的。明明说了会给她开小灶,照旧不停的絮叨,说白了也是体贴自己又欠好直接越了身份,就拿捏谢梵梵软处。
人是好,可是就没有一个能说悄悄话的,好生郁闷。
她把湿的白毛巾敷在脸部躺平在凉席上,嘴里怨怼这鬼天气。
“丫头,你还在世吗?”男子眉梢一挑,藏不住笑意。拍了拍毛巾下的人,谢梵梵抓起脸上工具狠狠砸向外面“那个王八蛋咒我?”随之而来更是惊吓,指着窗户口“你你你,怎么会泛起在我家!!!”
“淡定,谢巨细姐,本令郎可是看你百无聊赖都扮起死人了,才隔山跨海的前来解救你的”
“是吗,蔡大令郎,这种走窗户一般都是动物的行为,本女人活的很好,不劳您费心,哪来的自己回哪去”
“女孩子不能这么凶”蔡攸一脸狡黠。
“那你是看走眼了”说完立马动手“哎!哎哎!别推,我真的会掉下来的”不等他说,直接给他摔了个那个狗吃什么。
幸亏嬷嬷刚走,否则这小子明白昼的跑进自己的内室,这事就大了,她还要不要名节了,缺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本令郎不在意这些虚礼,嫁不出去正好,咱俩就拼集拼集”
“拼集你妹啊!”谢梵梵真想把他脑瓜子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乌七八糟的工具。
“哎!不说些没的,今天可是乞巧节,你确定要在这侯府打坐,不出去走走?”
“心静自然凉!”
“嘁,鬼才信!”二话不说直接扛起,三步并作两步嗖嗖嗖就飞了出去,谢梵梵越发真实的感受到他功力高深,守卫森严的侯府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来去如风甚至比风还容易,底下的人没有一丝察觉。
只是预计今天这一走,侯府的人事又要重新部署,几多人的饭碗就砸在这个杀千刀的手里。
“放我下来”谢梵梵扑腾着小腿。
“真是不循分”蔡攸无奈。
谢梵梵脚一沾地就准备开溜,不意被蔡攸勾着衣领就顿住了。
“本令郎辛辛苦苦带你出来放风,你就计划弃我而去?况且我不久前还帮了你哥,过河拆桥不道义啊?”
谢梵梵自知理亏,说实在的若不是为了查案她其实不想有过多牵扯,究竟这些人明争暗斗的,指不定哪天挖坑给自己,照旧躲着点好。
天色也不早了,市井小店陆陆续续开始营业,热闹的汴京城数不清第频频喧嚣富贵,比往日更胜一筹。
“你说今儿是什么节?”
“乞巧节”
“那不是……”谢梵梵想着乞巧节跟个男子在外边瞎逛,要是遇见熟人,几多张嘴也说不清。
只是这市面上的玩意儿认真有趣。
“老板我要一个兔子灯”
“好嘞,三文钱一只”
之后便一门心思把玩,也顾不得身边的人,弄得蔡攸恨不能拆了这玩意儿。
不知何时谢梵梵手上又多了个小泥人。
“从哪里来的摩罗睺?”
“刚刚摊主送的”
‘喏’蔡攸朝她指的地方望去,一个俊俏的伙计正目不转睛盯着谢梵梵看,眼睛里放星星,蔡攸马上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夺过泥人,来到这伙计面前,一脸凶相“几多钱?”
“不用了”伙计见谢梵梵有些羞赧,挠了挠头笑嘻嘻回到。
“我问你几多钱”蔡攸声音比刚刚更凌厉几分,强大的压迫感袭来让伙计打了个哆嗦,木讷在原地“十十……文”。
那眼神似乎在体现: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伙计收了银子擦拭额间冷汗,这年头白送都不要,真是怪人。
“走吧”
“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想捏一个”
“你该不会是觊觎人家小哥故意赖着不走吧?”
“我才没那么肤浅”说着谢梵梵挣开他紧拽着自己衣角的手。
兴冲冲跑去,愣是没注意到蔡攸抽搐的眉梢。伙计见状直言不妙,这位爷怎么又回来了。
言罢,两人坐在泥坊前,就见谢梵梵小手千般摩搓,足足半个时辰。“我脸上有字吗?”
蔡攸手肘抵着下巴,看的投入“你认真起来的模样到是有几分意思”
谢梵梵小心翼翼捧着自己的心血在他跟前炫耀“怎么样,像不像?”
“像什么?”
“像我们玉树临风的蔡大令郎”
蔡攸左看看又看看,嫌弃甩她一脸“这个丑工具你居然敢说是我”那心情简直下一秒就要吃人“本令郎貌胜潘安,谢梵梵你确定不需要我带你去劈面的同济堂看看眼睛”
她头回遇见这么自恋狂的家伙,也不知哪里来的突发奇想用自己脏兮兮泥爪子给蔡攸脸上来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气的人家追着她满大街的跑。
“谢梵梵,你死定了”天晓得她其实还想着让这个冤大头付银子才跑的这么勤快。
谢梵梵窜到胡同里,周围变得平静起来,人越来越少,一个没留神跑到这种犄角旮旯。
黑云遮月,树影婆娑在暗夜里摩拳擦掌。
突然嗖嗖几声利箭破空,白光泠泠,根根致命。谢梵梵身手矫健,三下两下躲了已往。可是新的一波攻势紧随其后,势头更猛,疾风劲草。任凭三头六臂也难敌,谢梵梵拼命奔跑大叫,喘着粗气,绝望的是周遭显然事先被设计过,空无一人。
流箭射中她脚踝,一个不稳单膝跪地疼痛难忍。木丛后的蒙面杀手乌压压一片。
“真是好大的阵仗”谢梵梵实在搞不清自己冒犯了什么样的大人物,要这么兴师动众在京都杀人。
“女人放心,我不会杀你,不外你得帮我办件事”
“你想做什么?”谢梵梵艰难用手支撑着地面。领头的人越来越近,斗笠遮面看不清容貌,隐约可见的嘴角弯出一股诡异的弧度。
就在他伸手之际,扇骨直直戳入他的掌背,顷刻间鲜血直流。
远处临风而立者白色袖袍含风,目如寒渊,那逼仄的杀意似乎要将这帮人剖心掏肺。
“蔡大令郎,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那人忍痛拔出扇子恼恨扔向一边,咬牙说道,声音有几分凄厉形如鬼魅。
“你动了我的人,本令郎就管到底了”
“找死,给我杀”
百来号人,个个彪悍粗壮,杀气腾腾黑云压城般向蔡攸涌来。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只见的刀光血影中黑白相间的身影流星划过,四通八达在人影间来回穿梭,还未等看清手法,周遭已全然倒地不起,不甚狼狈。而蔡攸只是轻轻拍了拍手,一副桀骜不驯,不动声色间让人看清了实力差距。
那人见大事不妙,抓着谢梵梵就跑,还未几里,蔡攸便飞身而上将人一把夺过,突然无数银针从四面八方飕飕飞来。
竟然另有埋伏,虽然他已经十分警惕,却没料到另有此等阴损。本能的抱住谢梵梵,任由这些针刺入血肉,白衣泛起星星点点的血迹。
“蔡攸!你别管我了。他们人多势众,放心他不会要我的命,你快走”谢梵梵忍着痛将他往外推,可他就是不松手,明明伤重至此,却照旧不愿丢下她。
“就知道蔡令郎武艺出众,所以我专门给左右部署了一些特别工具,不知左右现在感受如何”说着贼人自得的放声大笑。
蔡攸面色惨败,瞳孔蓦然收紧,突然一股腥味蔓生心头,咳出大片玄色鲜血。
“这针有毒,鄙俚!”谢梵梵破口痛骂,看着满身鲜血强忍着痛苦满身哆嗦的蔡攸,她真的畏惧了,畏惧他死去,泪流不止,比任何时候都要惆怅,任何时候都强烈的希望自己抗下一切。
“傻瓜,哭什么,鼻涕都出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另有心思说这些”谢梵梵知道他是在慰藉自己,心里又气又可笑。
说真的她怕他扔下自己不管,所以见到他时心里是无比兴奋的。
但现在比起这个她更希望他平安无事,不想让自己成为拖累。
“找死,那就如你所愿”说着手气刀落的瞬间,“砰”的一声,黑衣人手臂震得发麻,握不住刀柄。
“什么人?”
“你想见的人!”
谢奕孤身一人单枪匹马,策风而来。月色渐明,桀骜俊逸的面庞在光的照拂下清冷高尚。
而此时蔡攸已经到了极限倒在谢梵梵的怀中,生死未卜。
“哥,快救救他”
“梵儿别怕”
说话间利刃已经死死抵住谢梵梵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划,就会皮开肉绽,割裂血管。
“慢着,你如此大费周章引我一人前往,应该不只是为了要我妹妹的性命吧?”谢奕不久前带着人马满京城找疯了,忽而收到飞镖传来的绑架信件。
“我已经凭据要求孤身前来,左右可以明示此行意图所在了吧”
“很好!人都齐了,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当年西夏一战,你怕是忘记了你父谢青云和余风那个乱臣贼子是如何置千万将士与掉臂,只为自己苟活”
“住嘴!我父忠肝义胆绝没有叛逆大宋,世人皆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出言不逊”
“是吗?那余风弃城而逃,危急关头掉臂将士死活关闭城门,使得十万英魂长埋大漠边疆又如何解释?明白就是贪生怕死。”
“看来左右是西啸军的故人,此事都是蔡京一手造成,无论有几多冤仇都已经已往,不要因此连累无辜之人”
“无辜,别想找替死鬼。余风死后没多久,你这府中就多了个女婴,听说当年余风的夫人可是妊娠十月,即将临盆。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联”
“凑巧而已”人在恼恨的时候是不会让理智占有一席之地,就算告诉他真相,他也不会相信,而且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少跟我来这套,把人带上来”
黑衣人对身边的人喊一句。
一个发丝如雪的老妇人颤巍巍被摁在地上。
“这位就是当年送这女婴来候府的婢女,这么多年已往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认得她,她就是当年余夫人的产婆”
“你到底想怎样!”
“哼,我要你亲眼看着乱臣贼子的后人是什么下场,我要你们还债”
“你要什么我都允许你,只要你放了她,否则你与你的同党都市死无葬身之地”
“哦?,什么都允许?可以!我要你跪下,向当年死去的冤魂谢罪”见谢奕拳头紧握,他讥笑的笑“高屋建瓴的王候终究照旧放不下姿态……”
“哥,不要”谢梵梵讨厌这种因为他让亲人受到折辱,比起被救自己宁愿去死。
与此同时,话未落音,谢奕坚决的双膝跪地,那样骄傲的人面对她终究是散去一身的锋芒,和她的安危相比什么都不重要。
谢梵梵的泪泉涌般止不住。
“接着自断一臂”谢奕正准备照做,誰料想,谢梵梵趁黑衣人不注意,自己将脖子倾近刀锋,黑衣人慌了,赶忙收手,谢奕趁着空隙长枪直直投射进黑衣人的胸口,那人呕着血,猝不及防,突然被谢家暗卫里三层外三层困绕。
“终究是低估你了”那人艰难吐露几个字,憋着一口气砍断枪头,带着伤与一伙人急遽离去。
他奋掉臂身抱着晕厥的谢梵梵翻身上马,以超乎人体极限的速度回到府邸。
“来人,叫医师”何鸣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惊慌失措,又看见怀里的巨细姐,心下一沉,将医师直接轻功背负着飞来。
何鸣看见主子焦灼的眼里,似乎闪烁着火光,那种不行言状的恼怒被担忧填满,堵在心底。
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袭遍全身,“怎么样”他焦急中语气也带着嗔怪。
“回候爷,巨细姐失血过多,必须尽快增补,老身先用人参吊着可保两个时辰,但两个时辰未能找到血源,怕是回天无力”
看着谢梵梵痛苦的呻吟,谢奕简直要抓狂,揪着老太医就命令他抽自己的血给妹妹。
“这使不得,还得血型匹配才行,需要一一检验,巨细姐血型奇特,以老夫过往行医所见,只有蔡相的令郎与之契合”
“什么?”谢奕眉头紧皱,立刻就要冲到蔡府,何鸣赶忙拖住他“侯爷,您现在这样贸然前去怕是拿不到,况且蔡大令郎现在也是重伤在身,难不成您要直接提刀上门去放血吗?”何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照旧他冷静沉稳的主子吗,完全变了一小我私家。
“就是冒犯整个蔡氏也要让梵梵好起来”说着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直直冲到蔡府门口,门房见他来势汹汹,想给拦下,结果谢奕不等通报直接一脚踹开门板。
就见着无数仆人慌忙进出蔡攸住所,大盆的血水往外送。里里外外忙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