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谈判

　　直到科尔姆?奥德里斯科离开好一会儿，两位女士都没有从适才的变故中反映过来。

　　十几分钟前，她们还在装饰华美、守备森严的马车里优雅地喝着名贵咖啡，结果突然就被奥德里斯科帮劫持；几分钟前，奥德里斯科帮的首领还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迎接他的战利品，也就是她们，结果又被神兵天降一般的陌生枪手几枪吓走。不得不说，人生的大起大落属实刺激。

　　“小姐，咱们现在宁静了吗？”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仆阿芒迪娜开口了。尽管她的心情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事实上，适才她都快吓晕已往了。

　　莉莉则是一脸地兴奋和期待：“现在安不宁静已经不重要啦，诶，适才那个开枪救了咱们的人，你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了吗？”

　　阿芒迪娜一脸苦相，适才她的全部精神都用在控制自己不要昏厥上了，哪有余力去看那个开枪的人长什么样？更况且，她甚至基础不知道子弹是从哪个偏向射到这边的，在她的印象里，就是突然四面八方都是枪响，然后那些匪徒就都抱头鼠窜了。

　　莉莉也不管女仆的反映，而是特别兴奋地对着那片山丘探头探脑：“真是没想到，蛮荒西部原来真的能这么刺激，先是大批匪帮劫道，然后是大规模枪战，最后一位神枪手英雄救美，天呐，我还以为这样的桥段只能在话剧、影戏和廉价小说里看见呢。”

　　“一小我私家？”阿芒迪娜有些疑惑，“您说适才救咱们的是一小我私家，而不是一只队伍吗？”

　　“虽然不是，”莉莉骄傲地指了指自己戴着红宝石耳饰的耳朵，“我听得出来，那几声枪响全都属于同一把枪，斯宾塞杠杆步枪，也就是最常见的卡宾连发步枪，而且和制式的那种差异，膛线经过精细的改良，枪管也在合理的水平上加长，这样的改装可以有效增强枪械的威力，且延长射程，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把枪还加装了光学瞄准镜，因为从那座山的山顶到这边的距离太远，不借助光学瞄准镜很难保证那么高的准确度，但也说不定呢，究竟他是神枪手啊。”

　　虽然阿芒迪娜经常直言不讳地说自家小姐所学所能杂而不精，但是她对于自家小姐的超凡听觉向来是信任且佩服的。

　　莉莉从小就对声音有着极为特殊的敏锐感受，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法国，接受音乐大师的调教，学习声乐和乐器，阿芒迪娜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服侍莉莉至今。直到她12岁第一次接触枪械时，她才发现自己最敏感的声音并非来自歌曲和乐器，而是枪械。于是，在她13岁返回美国后，她开始近乎疯狂地学习有关枪械的知识，试用种种类型的枪械，直至今日。阿芒迪娜甚至可以自信地说，就算是战斗经验富厚的军官，对于枪声的判断也不会比自家小姐更准确。

　　阿芒迪娜看看周围，四周只有绿油油的迷茫草原，鹿和野兔在草原上或奔跑或觅食。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虽然是等那位救我们的勇士现身呀，”莉莉的笑容充满了天真无邪，“我猜他马上就过来了，如果能请他护送咱们那就太好了。”

　　“我还以为他已经走了。”阿芒迪娜有些惊讶。

　　莉莉的话语里似是有些讥笑的意味：“阿芒迪娜，你总说我天真，可事实上，你才是最天真的那个，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做好事却不图什么的人呢？这种人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少见的。而且，我有种感受。”

　　“什么感受？”

　　“这个救我们的人，自己也是冲着我们来的。”莉莉笃定地说。

　　阿芒迪娜立刻紧张了起来。如果真如小姐所说，那她们实际上还没有脱离危险，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比之前还要危险得多。

　　比起阿芒迪娜的紧张，莉莉就显得云淡风轻太多，她甚至依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兴奋状态，尽管她心里清楚那个神秘神枪手的最终目的也是自己，但是，她不光不觉得危险，反而有一丝期待。

　　果真，正如莉莉所说，没一会儿，一匹通体漆黑的巨马从山上绕到主路上，马上的男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而且面容俊朗，哪怕是在文明社会也是很难得一见的那种帅哥，很是切合一位标致绅士的形象，如果真要说哪里美中不足，那么应该是他的脸颊因为风吹日晒，皮肤有些干裂粗拙，不外，这样也无妨，西部的男人，粗拙一些才更有魅力。

　　以上这些是站在莉莉的视角看得，阿芒迪娜的视角则完全差异，她只注意到了来者一直扛在肩上的连发步枪，这就足够让她得出对方来者不善的判断。

　　“小姐，小心，诶？小姐！你去哪啊！”阿芒迪娜刚要提醒莉莉，却发现莉莉已经催动马匹迎了上去，不由地大惊失色，难得地失去了她一直以来的得体仪态。没有措施，既然做小姐的做出了这个决定，就算前面是火坑，她这个当仆人的也只能陪着一起跳了，这样想着，她也骑马跟了上去。

　　双方在相距约五米的位置停马。

　　“谢谢您的脱手相救，先生，”莉莉开口道，“我是莉莉?康沃尔，利维提克斯?康沃尔之女，现在我想聘请您护送我们去康沃尔煤焦油厂，只要您可以如您脱手相助那样护送我们，我会给予你丰盛的酬金的。”

　　男人似是有些惊讶，他莹绿色的双眸上下审察了一番莉莉，开口问道：“你适才说什么？”

　　“我是说，我希望可以聘请您护送我们……”

　　“不，不是这句，”男人招招手打断莉莉，“前一句。”

　　莉莉愣了一下，随即反映过来：“我是莉莉?康沃尔，利维提克斯?康沃尔的女儿。”

　　“你是利维提克斯?康沃尔的女儿？”男人很不客气地用枪指了指莉莉，语气中充满了不行置信。

　　“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莉莉对于此人的无礼略微有些生气，她本以为这位救命恩人应该是一位难得的绅士来着。

　　“不，我只是从未听说过康沃尔先生另有这样一位标致的女儿，”男人轻轻扶了扶帽沿体现歉意，“无意冒犯，康沃尔小姐，但我只是路过，被枪声吸引才会偶然救下二位，至于我本人，对于护送任务实在没什么兴趣，所以，容我拒绝。”

　　“先生，难道您忍心让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穿越草原，走几十英里的路吗？”一旁的阿芒迪娜很是熟练地扮起可怜来。

　　“这片土地上的女子不仅经常独自骑马穿越草原，甚至另有不少和适才劫持你们的那位照旧同行，”男人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对于女子的尊重，“所以，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小姐，接待来到美国西部，尽管这里不完全是西部。”

　　“所以，祝二位一路顺风，尽情享受大地之心的风情吧。”男人再次扶了扶帽沿，转身离去。

　　“这，这什么人啊这是，”阿芒迪娜既是错愕，又有些羞恼，她看向自家小姐，问道，“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接下来交给我，”莉莉微微一笑，突然高声对着男人离去的地方喊，“喂！你就不怕我们去警局报案，让警察抓你吗？”

　　男人闻言驻马，也不转头，只是回应道：“我做了什么犯罪的事吗？”

　　“抢劫我们的车队啊。”莉莉回覆道。

　　“你可以去跟警长说，他只会觉得你脑子出了问题，然后过段时间，我说不定就能看到康沃尔小姐你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新闻了。”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你说得对，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莉莉似是才反映过来似的点颔首，“但是，如果我定的悬赏是10000美元呢？”

　　“咳！咳！咳！”男人似乎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疯狂咳嗽起来，莉莉看到这个情况，忍不住掩嘴偷笑。

　　终于，男人调整好了气息，说：“康沃尔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对不起啊，先生，但是，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呢，”莉莉淘气地笑了笑，说，“而且，最近父亲似乎还雇佣了平克顿侦探，我想他应该不介意分给我两个探员来寻找我指认的劫匪的，你说对吗？”

　　男人点颔首，说：“你说得很有原理，康沃尔小姐，不外……”

　　说到这里，他突然抽出挂在马鞍上的卡宾连发步枪，瞄准了莉莉和阿芒迪娜，说：“如果我在这里打死两位，似乎就没有这么多的后顾之忧了，不是吗？”

　　“小姐！”阿芒迪娜催动马匹，想要挡在莉莉面前。

　　“阿芒迪娜！退后！”莉莉的语气稀有地严肃起来。

　　她催马上前，说：“你可以试试，不外，这位先生，我觉得您有须要考虑一下，冒犯了康沃尔家的结果，如果您今天在这里杀了我，我父亲一定会派人追杀您到天涯海角，我相信，平克顿侦探一定有措施查出凶手的。”

　　“更况且，我们两个只不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这样不问缘由地射杀了我们，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莉莉说着，张开双臂，将心口露出来，说，“虽然，如果您并没有我所说的良心，那么我无话可说，您可以杀了我，但请放过我的侍女，您放心，我会让她立下毒誓，绝对不会向警方宁静克顿侦探透露您的外貌信息。”

　　男人微微一笑，说：“康沃尔小姐，您是一位思虑周全的女士，但是，您现在这样的行为很天真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我们这里，有太多找不到凶手的悬案，至少以现有的侦破手段来说，我们有许多要领可以保证我们不留下一点证据，”男人一边说，一边给枪上了膛，“或者我说得直白一些吧，您的长篇大论并没有说服我，而如果您再不珍惜我给您的时间的话，我会绝不犹豫地让这里再多两具尸体。”

　　莉莉这下终于明白了，如果自己不拿出能够感动面前这个男人的筹码，今天她一定难逃此劫。

　　“先生，如果您能够护送我们二人前往康沃尔煤焦油厂，我会出三千美元看成酬金。”莉莉终于做出决断。

　　男人歪了歪头，枪口似乎放下了些许。

　　莉莉接着说：“除此之外，您还可以带走我这次携带的所有珠宝首饰。”说着，她让开了些许，露身世后只剩下车厢的防弹马车，接着说：“都在里面，相信我，它们的价值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男人的嘴角似是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不再用尺度的姿势端枪，但是枪口依旧瞄准莉莉。

　　莉莉略微有些气恼和窘迫，气恼于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贪得无厌，窘迫于自己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另有什么可以作为报偿的，这对于康沃尔家的掌上明珠而言，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羞耻吧。

　　“仅此而已了吗？”男人似乎略微有些失望，他端枪的姿势再度变得规则起来，“钱这种工具，我不缺，至于珠宝，杀了你们，我一样可以拿走，既然如此，那么，歉仄，康沃尔小姐，另有这位已经快要昏已往的女仆小姐，我们是时候……”

　　“等等。”突然，莉莉打断了男人的话语。

　　男人闭上了嘴，期待着她的回应。

　　“我还可以给你一个允许。”

　　“一个允许？”

　　“一个康沃尔家的允许，”莉莉此时异常严肃，“只要是你所求且我们家力所能及的，无论什么要求，无论什么事，我们都市尽心尽力地向你提供资助，不外，只有一次时机。”

　　“你能代表康沃尔家？”男人有些狐疑。

　　“至少我的请求，我父亲从来没有不允许的。”

　　男人思索半晌，终于点了颔首，说：“终于获得了一个真正有价值的酬金，恭喜你，康沃尔小姐，你说服了我，接下来的旅程，您将会获得一位西部一流枪手的掩护。”

　　莉莉和阿芒迪娜对视一眼，二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欣喜和后怕。

　　“那接下来的路程就麻烦您了，先生。”莉莉和阿芒迪娜在马上盈盈施礼。

　　“不必客气，不外接下来，两位女士，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些私人时间。”男人说完，也不等莉莉和阿芒迪娜的回应，直接径自走向适才的战场。

　　“小姐，他这是要干嘛啊？”看见男人下马，走向旁边的一具尸体，阿芒迪娜有些疑惑。

　　莉莉看着这个男人在尸体上摸索来摸索去，思索了一会儿，也只摇了摇头：“不知道，看不明白，但我想，至少我们应该听他的，给予他一些私人时间。”

　　“二位女士若是等不及，可以先慢慢往你们车队适才行进的偏向走，”男人摸索完一具尸体，站起身，转头喊道，“沿着这条路一直慢慢走就可以了，我很快就会遇上来。”

　　于是，两匹劣马载着两位有些灰头土脸的女子慢慢沿路往前走，而这片刚被枪火和爆炸洗礼过的土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正一个个地摸索留下的尸体